第一章 这开局,连挂都水土不服?
沈同是被一股混合着马粪、汗馊和铁锈味的刺鼻空气呛醒的。
意识如同沉在黏稠的糖浆里,挣扎着浮上来,又被无形的重力猛拽回去。他费力地睁开眼,视野里模糊一片,像是透过一层磨砂毛玻璃观察世界。一阵剧痛从太阳穴和后腰同时炸开,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嘶……我这是宿醉在哪个垃圾场了?”他本能地嘟囔,声音嘶哑干涩,完全不是自己的。
用力眨巴了几下眼睛,视野勉强聚焦。
映入眼帘的并非熟悉的出租屋天花板,而是一块斑驳、低矮、还沾着可疑褐色苔藓的木梁。身下硬邦邦的,不是床板,是铺了一层薄薄干草的土炕。破了个大洞的窗户用一截朽木勉强撑着,外面不是城市的万家灯火,而是……一片死寂的铅灰色天空?
风沙敲打着破窗棂,发出单调又磨人的“沙沙”声,夹杂着不知是雪还是盐粒的硬物,噼里啪啦砸进来几颗。寒意,无孔不入的寒意,像无数根细小的冰针,顺着薄薄一层、散发着霉味的破烂棉衣缝隙扎进来,冻得他骨头缝都发酸。
记忆碎片如同被打破的万花筒,带着剧烈的刺痛强行塞进他的脑海:
——一张油腻肥胖的脸,三角眼闪烁着贪婪:“沈小卒,这个月的‘孝敬钱’,还差一贯!下月利息可就滚上去了!”
——一个佝偻瘦小的身影在寒风中挥着锄头开垦冻土,身后是几间摇摇欲坠的土坯窝棚。
——一把生锈的破刀,几支秃了毛的箭矢。
——一群裹着肮脏皮袍、面目模糊的人骑着马在沙暴中若隐若现,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背上挨了一记狠踹,眼前一黑……
“操!”沈同脱口而出,这次用的是这具身体的声音,带着一股浓重的边陲土腔。
信息量太大太杂,一股脑儿冲进来,撞得他七荤八素。他抱着快要裂开的脑袋,努力“咀嚼”着这些碎片:
沈小卒?一个边关烽燧堡的低级戍卒?不,好像是个管着几个倒霉蛋的、不入流的、连正规士卒待遇都没有的小队长?穷得叮当响,欠了顶头上司——一个管粮草的肥猪胥吏一屁股驴打滚的债。身处一个……名字都模糊的、鸟不拉屎的、随时可能被蛮子踏平的鬼地方?
他低头看向自己骨节粗大、布满冻疮和老茧的手。粗糙、黝黑,指缝里嵌着洗不掉的污泥。这绝对不是他那双码代码敲键盘的手!
“穿越了?!”巨大的荒谬感冲击着他,紧接着是汹涌的恐慌,“还穿到了一个标准穷困潦倒等死炮灰身上?!”
他想站起身,腰部一阵剧痛让他差点又栽回去,显然是原主生前或者刚经历过的伤。腹中传来响亮的鸣叫,饥饿感如同活物般在胃里翻搅。再结合这身体的虚弱感和脑海中不时闪过的蛮兵铁蹄画面……
“夭寿!地狱模式开局?”沈同欲哭无泪,只觉得前途一片灰暗,比窗外那块裹脚布还灰。
就在他悲从中来,琢磨着是再昏过去一了百了还是首接撞墙看看能不能触发二次穿越时,大脑皮层“嗡”的一声,像是接触不良的老旧电视猛地闪烁了一下,一个……极其不稳定的、卡顿的半透明界面,强行在眼前展开:
**【青……滋滋……史名臣……系统……滋滋……绑……绑定成功……】
【滋滋……欢……迎……滋滋……】
界面像是接触信号不良的破旧收音机屏,不停地闪烁、抖动、扭曲,文字时断时续,边缘处甚至出现了雪花状的乱码。中心一个大概是logo的位置,本该是华丽的图案,现在像被水浸过的水墨画,糊成一团,只能勉强辨认出半本摊开的书卷和一根断成两截的毛笔。
**【检……滋滋……测到……滋啦……时空……滋——环境法则……滋滋……干……干扰……信……滋啦啦……号强度:劣……滋滋……质……劣质……】
【新……滋滋……手礼……包……滋啦啦……加……载中……滋滋……1%……2%……滋——】
进度条在个位数上龟速爬行,那微小的数字仿佛承载了整个世界的重量,又好像随时会崩溃回零。
“沃日他个仙人板板!”沈同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所有的惊吓、饥饿、剧痛都暂时被眼前这玩意儿带来的更强烈的荒谬感压了下去,“新手礼包?加载?!还他娘卡在1%?!你搁这儿逗我呢?”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用力晃了晃脑袋(引来一阵更剧烈的疼痛和晕眩)。界面还在!雪花和乱码还在闪烁,那个悲催的“1%……2%……”倔强地跳动着。
金手指?别人穿越不是顶级功法就是逆天系统,秒天秒地秒空气。轮到他,就这?信号劣质?加载个新手礼包跟便秘一样?这穿越管理局是拿他开涮还是这地方太破,连挂都水土不服?
就在他对着这破屏幕咬牙切齿,琢磨着要不要朝它吐口唾沫(如果有唾沫的话)时,远处的景象吸引了他。
他挣扎着爬到破窗边,透过那朽木的缝隙向外望去。
天地间一片昏黄。狂风卷起粗粝的沙石,疯狂地抽打着大地。视线尽头,一道如同巨兽断裂獠牙般的黑色山脉下,隐约可见一处极为简陋的黄土烽燧台。在漫天风沙的裹挟下,那烽燧显得如此渺小、破败,像沙滩上随时会被下一波海浪卷走的沙堡。
更远处,翻涌的沙尘深处,似乎……似乎有几道极其微弱的黑烟扭曲着升腾起来,但很快就被无边的黄沙吞噬了。
狼烟?示警?
原主记忆碎片中关于“蛮兵斥候”和烽燧堡职能的信息瞬间涌入脑海。一股寒意,比这糟糕天气带来的还要冰冷刺骨,顺着沈同的脊椎首冲天灵盖。
就在这时,耳畔似乎响起了风沙也无法完全掩盖的、隐隐约约的,如同野狼啸月的悠长号角声……是风声?还是……?
“完了完了完了……”沈同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停摆了。新手礼包卡在1%,金手指跟死鱼一样,自己浑身是伤又饿得前胸贴后背,外面可能是敌人来了……
【滋啦……滋啦……扫描……滋滋……环境威胁度……极高……滋啦啦……】
【警告……滋滋……存活率……低……滋——】
破系统的界面终于有了变化,不是礼包加载完毕,而是闪烁着一行猩红刺目的警告文字,配上一个扭曲破碎的骷髅头图案和一把……只有半截的、闪烁着微光的匕首图标?那把匕首的图标也在疯狂闪烁,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
“用得着你说?!”沈同几乎要抓狂,“老子瞎吗?!”
他靠回冰冷的土墙,闭上眼睛,感受着身体的虚弱、伤口的疼痛、腹中的饥火、还有窗外那能把人骨头缝都吹透的恶意寒风。
脑海中,原主卑微的记忆、破系统闪烁的乱码、远处模糊的烽烟、风中隐约的号角……一切的一切,都像一场荒唐又恐怖、还带着点黑色幽默的噩梦。
“炮灰小吏……劣质系统……混乱的鸟天气……还有不知道在哪里的蛮兵……”沈同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那还在顽强但龟速爬升(刚跳到3%)的新手礼包进度条,一抹无奈至极的、几乎要哭出来的苦笑浮上嘴角:
“这开局……真他娘的是……一言难尽的‘破地方’啊!连金手指都特么是破的!” 他深吸了一口夹杂着沙尘、冰冷刺骨的空气,“不行,老子得先……活着……卡住的新手礼包……你给我快点!” 对着那闪个不停的屏幕,他发出了穿越以来,最真诚也最无力的催促。
风,更大了。吹得这间破土屋像要散架,也仿佛在嘲笑着这个手握“破挂”的倒霉蛋。边关小吏沈同(姑且认命吧)的异世求生,在系统“滋滋”的背景音中,伴随着饥饿、伤痛和对未知蛮兵的巨大恐惧,正式拉开了序幕——一个信号极其不稳定、充满了各种一言难尽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