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投毒
怎么也忘不了那年、那月、那天,那个半下午的场景画面:夕阳斜照,蝉鸣喧嚣、空气炎热无比,天地间就像一个湿热、密不透风的大蒸笼,闷热的让人透不过气来。我半死不活躺在卫河边上,连睁开眼皮力气都没有了。
我在等死!
多少天来没有吃过一粒粮米,肚子里无食,生命难以为继,拼命爬到卫河这里是为了告别,告知我那难解难分知心朋友一件事:我要死了。
我的知心朋友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东西。
名字是我给起的,东西很中意这个名字,每次我喊这名字东西都欢天喜地,撩蹄子耍欢围着我转!
东西是一匹马,确切地说是一匹马驹。
东西那个时候还没有长大成为骏马,却己经有了高腿亮胯骏马的雏形。
卫河边往年这个时候绿草如茵,视界好,空气清新,有天高地远的辽阔。
这里是我跟东西第一次相识的地方,那个时候东西仅仅是一个不足月的小马驹,我在卫河边上给财主放羊,小马驹寂寞就跑过来与我为伴,我拔兔奶给他吃。兔奶是一种植物,折断面条一样的叶子,或者开洁白色花梗就会冒出很多白色的汁液,营养价值很高,自此我们就认识了,这里也是后来我们一首见面的地方。
我们己经有十多天没有见面了,我很想东西,东西肯定也很想我。
我不能就这样死了,跟东西连一句告别话都没有。
我和东西心有灵犀,尽管不能语言相交流,彼此都懂,一个眼神就能表达一切。
恍惚之中,我知道东西来了,就来到了我身边。
东西眼里饱含着深情,正用毛茸茸的嘴唇亲吻我的面庞,我感到从来没有过的放松、舒服感觉。
东西亲吻后的唾液留在我的脸上,我感受到了青春蓬勃的气息,还有东西熟悉的体香。
东西又把头依偎在我的怀里,我有着从来没有的被幸福陪伴感激。
东西用脑袋拱拱我的干瘦胸膛,这是在唤醒我,我不能没有所表示,就努力地睁开了眼睛,问了一句:“东西你来了?”
东西没有回话,也不可能回话。
东西忽闪着美丽深情的大眼睛望着我,长长的睫毛上瞬间挂上了晶莹剔透的泪水,泪水滚落在我的脸上,流进了我的唇间,东西的眼泪是苦涩咸咸的。
东西很难过,我的心里更不好受。
我想抬起胳膊摸一下东西的长脸,可胳膊怎么都不听使唤,根本就抬不起来。
我实在太饿了,饿得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
忽然,东西对着我的脸张开了嘴巴,一块花生豆饼精准就投掷在我的唇间。
我闻到了花生豆饼的清香,也品到了花生豆饼香甜的滋味!
东西投在我唇间的花生豆饼,是那种古法压榨花生油后的花生豆饼。
花生经过石碾的碾碎、热锅里翻炒加热,香气就愈发浓郁。经过热锅翻炒,这在打油的程序上叫炒坯,坯炒热了,温度达到了西五十度,就用包袱挤压定型,放在铁箍里用脚踩平,一个个马起来,趁热上压榨机,在数千上万斤的压力下,炒热的花生坯就被压榨出油滴来,一摞被铁箍圈住的花生炒坯一起出油,油滴汇集成流,涓涓细流汇进了油缸,这就是成品花生油。
花生炒胚被压榨过花生油后,就被铁箍定型为花生豆饼,这时的花生饼就成了坚实梆硬的实体,花生本来就是上好的食材,花生饼尽管被压榨过油,提出精华,但花生饼依然是很好的食材,一般的人家吃不起,也舍不得吃,拿到集市上换钱,换出生活所需的油盐酱醋茶。
有钱人家把花生饼打碎发酵后成肥料,用这种肥料种五谷瓜果蔬菜,五谷、瓜果蔬菜,不仅能大获丰收,瓜有瓜味,果有果味,就是生长出来的素菜也是粗壮肥美、味道纯正。
花生豆饼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用处,就是给军马作饲料,普通的农家牛马驴骡根本就吃不上,一般人都吃不起花生豆饼,一般人家的牛马驴骡怎么能吃到呢?
花生饼不仅营养丰富,还特别抗饿,一小块花生豆饼绝对抵得上一篮子菜团子。
想不到东西给我送来了一块花生豆饼,东西也知道我饿,我现在这个样子就是饿坏的。
花生豆饼在东西那里也许不算什么,但在我这里就是救了一条命,想不到东西这样有良心,我的心里满满都是对东西的感激。
我想不到东西这样有人情。
东西将花生饼投掷进了我的唇间,我急不可耐将这块花生豆饼含在嘴里,嘴里立刻就充满了唾液,随着带有花生饼第一口浆液咽下去,身上立刻就有了力量。
我有力量抬起胳膊,用双手捧着这块坚硬的花生饼又啃又咬,用力地咀嚼着,身体很快就恢复了活力。
我风扫残云,一会就将一块半个手掌大的花生饼吃进肚子里,还用舌头咂净了手上的残留,我用感激的手拍拍东西的头颅坐了起来。
我吃过了花生饼,有了力气坐起来。
东西俯下身趴在地上,就依偎在我的身边,我们两个都转头看向百米开外一群贼头鼠脑的窝窝兵。
窝窝兵有几十个,在小队长的指挥下正在决堤,连着十几天的大雨己经将卫河的水涨满。
窝兵在决堤,有几个村民冲过去,村民们想阻止窝窝兵决堤,因为堤坝下面就是村民们的家园,家园里有他们年迈的爹娘、老婆孩子,还有多少年积攒下来的锅碗瓢盆,那可是他们的所有家当。
保卫堤坝就是保卫家园,就是保卫爹娘老婆孩子的生命,保证他们不会被大水淹死。
村民跟窝窝兵撕扯起来,窝窝兵开了枪,动用了刺刀,村民们尸体被挑进了卫河水里冲走。
窝窝兵将卫河决堤,我跟东西是唯一的见证者。
决堤后滚滚的卫河水向西奔涌而去,淹没了村民们的家园,妇女孩子老人哭喊着浮在水面,转眼就被咆哮的大水卷走不见了踪影,窝窝兵还向水里部播撒着白色的粉末!
时间是1943年8月27日下午,这是窝窝兵向卫河里投毒,投放的是霍乱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