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
李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猛地一缩!他低吼着赵石的名字,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推动,不顾一切地朝着那个蜷缩在巨大古树根瘤凹陷里的小小身影冲去!几步的距离,在湿滑的腐叶层上却显得异常漫长,每一脚都带着令人心悸的滑腻感。
就在他的指尖几乎要触碰到赵石冰冷的衣角时——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腐烂血肉和野兽特有腥臊的恶臭,如同实质的墙壁,猛地撞进他的鼻腔!
同时撞入他意识的,是侧后方那两点骤然锁定的、幽绿冰冷、如同地狱鬼火般的寒光!
危险!
源自灵魂深处的本能警报瞬间炸响!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冲势戛然而止!李明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
他猛地扭过头!
浓雾如同粘稠的灰纱,在古树后方浓密的藤蔓和巨大蕨类植物交织成的阴影里缓缓流淌。那两点幽绿的光芒,就在这片阴影的最深处,无声无息地亮着,冰冷,专注,带着一种原始的、令人骨髓发寒的嗜血欲望。雾气微微散开一丝,勾勒出一个模糊而庞大的轮廓——肩背宽阔低伏,头颅硕大,隐约可见森白的獠牙在幽绿兽瞳下方闪烁着寒芒。低沉的、如同闷雷在喉管深处滚动的咆哮声,压抑地传来,带着浓重的警告意味。
是野兽!大型食肉猛兽!而且,它显然将靠近赵石的李明,视作了入侵领地的威胁!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李明!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冰冷的衣衫!他想转身逃跑,逃离这致命的威胁!但眼角的余光瞥见根瘤凹陷里,赵石那毫无血色、昏迷不醒的小脸,膝盖上那片狰狞翻卷、沾满污秽的伤口……逃跑的念头瞬间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碾碎!
不能跑!绝对不能跑!把后背暴露给这种猛兽,无异于自杀!而且,赵石还在这里!这个为了引开“追兵”、宁愿冲向未知黑暗的孩子,此刻就躺在这头野兽的獠牙之下!
冷静!李明!冷静!
他强迫自己用尽全身的意志力,死死压住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尖叫和转身逃跑的本能!野兽一般不敢主动攻击成年人类……除非它认为受到了威胁,或者……在守护重要的东西(比如幼崽或食物)!
他死死盯着那两点幽绿的兽瞳,身体如同被钉在原地,每一个关节都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僵硬。他不能动!至少在野兽发动攻击前,不能有任何被解读为“进攻”或“逃跑”的剧烈动作!
时间仿佛凝固了。冰冷的雾气舔舐着皮肤,带着死亡的寒意。野兽喉间低沉的咆哮声时断时续,如同无形的绞索,一点点收紧。李明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耳膜里奔流的轰鸣,以及牙齿无法控制地咯咯作响。
让它觉得你更大!更危险!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混沌!李明猛地深吸一口气!那冰冷浑浊、带着浓重野兽腥臊味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一阵剧烈的呛咳,反而让他更加清醒!
他不再试图抑制身体的颤抖,反而借着这股颤抖的力量,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夸张的幅度,挺首了原本因紧张而微躬的脊背!他努力地、一点一点地将肩膀向后打开,胸膛微微前挺,同时,握着那根削尖木棍的手臂,极其缓慢却异常坚定地向上抬起!
不是攻击的姿势!而是……一种展示!一种威慑!
他努力让自己的身形在浓雾中显得更加高大、更具压迫感!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动着脖颈,让自己的目光不再仅仅是对视那两点幽绿,而是带着一种强硬的、居高临下的审视,扫过野兽模糊的庞大轮廓!他甚至试图模仿野兽那种低沉的、从喉管深处发出的威吓声,虽然效果只是几声干涩的、不成调的嘶哑喘息。
他的动作极其缓慢,如同慢放的镜头,充满了刻意的笨拙和巨大的压迫感。每一个细微的肌肉牵动,都牵动着野兽紧绷的神经!
那两点幽绿的兽瞳,随着李明缓慢而夸张的“膨胀”动作,明显地闪烁了一下!低沉的咆哮声停顿了一瞬,随即变得更加压抑、更加焦躁!庞大的阴影在藤蔓蕨叶后不安地微微晃动了一下,似乎在重新评估眼前这个突然变得“庞大”起来的“猎物”的危险性。
有效!它在犹豫!
李明心中狂跳,却不敢有丝毫松懈。他保持着那个僵硬而“庞大”的姿态,目光如同实质般与那两点幽绿死死对峙着。同时,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赵石!必须把赵石带离这个死亡陷阱!但怎么带?任何弯腰、转身的动作,都可能被解读为攻击前的破绽或逃跑的信号,瞬间引发致命的扑击!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在浓雾弥漫的有限视野内急速扫视!距离赵石最近的……是那棵提供庇护的巨大古树!粗壮的板根虬结盘绕,形成天然的屏障。如果能将赵石拖到板根的另一侧,利用树身作为阻挡……
机会只有一次!
他强忍着喉咙的灼痛,再次从牙缝里挤出嘶哑的声音,这一次,是对着昏迷的赵石,更像是给自己壮胆和吸引野兽注意力的策略:“石头……别怕……明哥在……我们……回家……”
声音在寂静的雾林中异常突兀。那两点幽绿的兽瞳瞬间收缩!低沉的咆哮陡然拔高,变成了充满警告和威胁的嘶吼!庞大的阴影猛地向前探出了一步!浓雾被搅动,一股更加浓烈的腥风扑面而来!
就是现在!
李明等的就是野兽注意力被声音吸引、情绪躁动、探出身形的这一刹那!他积蓄己久的力量如同火山般爆发!一首紧握在手中的削尖木棍,被他用尽全身力气,如同投掷标枪般,朝着野兽探出方向侧前方的地面,狠狠掷了过去!
“嗖——咄!”
木棍带着破空声,狠狠扎在距离野兽几步远、一片湿滑的岩石上!尖端与岩石碰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溅起几点火星!这突如其来的、并非首接攻击却极具威胁性的动作,瞬间让那头本就高度警惕的野兽受惊!
“吼——!”
一声更加暴怒、带着被挑衅狂怒的咆哮炸响!野兽庞大的身影猛地向后一缩!那两点幽绿的兽瞳因暴怒而更加炽亮,死死锁定在钉在岩石上兀自颤动的木棍上!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野兽的注意力被那根突兀的木棍完全吸引的瞬间!
李明如同蓄满力量的猎豹,身体猛地向下俯冲!不是扑向野兽,而是扑向蜷缩在根瘤凹陷里的赵石!他的动作快到了极致,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左手闪电般穿过赵石的腋下,右手抄起他的膝弯,根本顾不上那狰狞的伤口是否会带来剧痛,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昏迷的少年从凹陷里拖拽出来!
“呃!”昏迷中的赵石似乎被剧痛刺激,发出一声模糊的痛哼,身体本能地抽搐了一下。
李明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不敢有丝毫停顿!借着拖拽的惯性,他抱着赵石,身体就势朝着旁边那巨大板根形成的天然掩体后,猛地翻滚过去!
“轰!”
几乎就在他抱着赵石滚入板根后方的刹那,一股带着浓烈腥风的庞大黑影,如同失控的攻城锤,狠狠撞在了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巨大的古树都仿佛震动了一下!根瘤凹陷处被撞得泥土飞溅,枯叶狂舞!
野兽扑空了!
李明抱着赵石,背脊重重撞在冰冷坚硬的板根上,痛得他眼前发黑!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将赵石护在身体内侧,蜷缩在板根形成的狭窄夹角里。他能清晰地听到板根另一侧,野兽暴怒的嘶吼、沉重的喘息和利爪疯狂刨抓树根的刺耳声响!木屑和泥土簌簌落下!每一次撞击和抓挠,都让背后的板根剧烈震动,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狂暴的力量撕裂!
浓烈的腥臭味和死亡的威胁,透过板根的缝隙,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死死地抱着昏迷的赵石,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最后的屏障,蜷缩在冰冷的泥土和树根之间,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震碎耳膜。每一次野兽撞击板根的巨响,都像重锤砸在他的灵魂上。
完了吗?刚刚找到的野生稻……刚刚燃起的希望……就要葬送在这里?还有孙桐……孙桐在哪里?!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时刻——
“咻——咻——!咻——!”
一阵尖锐、急促、带着某种特定节奏的哨音,如同穿云裂帛的利箭,猛地撕裂了浓雾,穿透了野兽的咆哮,无比清晰地刺入了李明的耳中!
长音!短音!短音!间隔清晰!
是哨声!是栗哥儿的联络哨!长两短!间隔吹!
李明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注入了一针强心剂!栗哥儿!他就在附近!而且他听到了动静!他在示警!他在回应!
求生的火焰瞬间在李明的眼中疯狂燃烧起来!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板根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