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奶粉作坊的厂房内部,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味和铁锈的腥气。苏小曼的身影如同破开迷雾的利刃,带着一小队支援警员迅速赶到。她一身利落的警服,眉宇间带着连日奔波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扫过厂房内布满灰尘的赤脚印、窗下的爽身粉盒和那堆指向黑暗深处的“尿布路标”,最后落在丈夫张大勇沾满污渍的警服和凝重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话语,一个眼神交汇,担忧、询问、决心,尽在其中。
“封锁所有出口,疏散外围人员,拆弹组待命!”苏小曼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瞬间接管了现场指挥权。支援警员迅速散开执行命令。
“小曼,情况紧急…”张大勇快速低声说明情况——白丽芳带着婴儿很可能就在厂房深处,尿布箭头指向“粉”,可能是核心区域或陷阱。
“尿布上的箭头和字迹很仓促,墨迹未完全干透,她离开这里的时间不会超过半小时。”苏小曼蹲下身,戴上手套,小心地检查那堆尿布,目光尤其停留在箭头指向的方向——厂房深处一片被巨大、生锈的奶粉罐封存设备和倒塌的木箱遮挡的角落。
“聂法医,你带鉴证组处理这些尿布和足迹,提取所有生物痕迹!李忠义,检查这片区域所有可能的隐蔽入口或活动痕迹!”苏小曼果断下令,自己则走向张大勇,压低声音,“你怎么样?伤着没有?那奶渍…”
她敏锐地注意到张大勇胸口警服上那片在星光戏院地窖被泥水湿透的污渍,此刻己经干涸发硬,颜色深褐,还沾着不少灰尘和…几粒极其微小的、**晶莹的碎屑**。
“没事,撞了一下。”张大勇摇摇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胸口,“这奶渍是之前在地窖通道里,被李忠义那条湿裤子缓冲捕兽夹时溅到的,混了泥水。怎么了?”
“碎屑…”苏小曼用镊子尖小心地从他警服胸口捻起一粒微小的晶莹碎屑,对着强光手电细看,“像…奶粉罐的密封条碎片?但颜色不太对…” 她眉头微蹙,一股极其淡的、混合着奶腥和一丝金属味道的气息钻入鼻腔。她心头莫名一跳,一种职业性的警觉瞬间升起。“这味道…不对。聂法医!”
聂宝言闻声快步过来。苏小曼将镊子上的碎屑递给她,又指了指张大勇胸口的污渍:“立刻检测这些碎屑和污渍的成分!特别是…是否有生物毒性或挥发性物质残留!快!”
聂宝言神色一凛,立刻明白苏小曼的担忧——白云裳实验室的东西,绝不能掉以轻心!她迅速取样,让助手送回临时搭建的移动检测车。
“张sir!这里有发现!”李忠义的声音从厂房深处传来,带着一丝激动和紧张。他正用力推开几个沉重的、生锈的铁皮桶。铁皮桶挪开后,后面墙壁上赫然露出了一个被旧帆布半掩着的、**锈迹斑斑的铁门**!铁门中央有一个同样锈蚀的轮盘把手!门缝边缘的灰尘有被蹭掉的新鲜痕迹!地上还散落着几粒**白色的爽身粉**!
“入口!”张大勇和苏小曼立刻冲过去。
铁门异常沉重,轮盘把手锈死。几个警员合力,才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艰难地将门拉开一条缝隙!一股更加浓烈、混合着陈旧奶粉味、灰尘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息扑面而来!门后是向下的狭窄水泥台阶,深不见底!
“地下密室!”苏小曼眼神锐利,“小心!李忠义,强光手电探路!其他人警戒!”
李忠义深吸一口气,握紧手电,率先踏上台阶。台阶陡峭,布满湿滑的苔藓。下行十几阶后,空间豁然开朗——一个比上面厂房小得多、但结构完整的地下室!惨白的应急灯光(不知为何还在工作)照亮了西周。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地下室中央,赫然矗立着几台早己锈蚀报废、缠满蛛网的**小型奶粉加工设备**——搅拌罐、封口机、烘干槽…虽然破败不堪,但基本结构还在。墙壁上挂着一些早己褪色的操作流程图和安全规章,落款是“元朗兴隆家庭乳品坊”,时间正是1995年!
这里就是陈伯剪报上那家废弃的作坊核心!
然而,真正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围绕这些废弃设备的景象:
墙边堆放着十几个空的“皇家婴幼儿特供”奶粉罐,罐体被擦拭得很干净。
几个破旧的搪瓷盆放在角落,盆底残留着干涸发白的**奶渍**和少量**淡黄色粉末**(正是陈伯饼干盒里那种!)。
一个用木板和旧棉被搭建的、极其简陋的“床铺”靠在墙边,上面铺着的床单洗得发白,却异常平整。床单上,放着一小叠折叠整齐的、干净的婴儿衣物和几片**崭新的纸尿布**!尿布旁边,赫然放着那个打开了的**婴儿爽身粉盒子**!
“床铺”旁边的地上,用粉笔画着更多歪歪扭扭的**小猫简笔画**,旁边散落着几根**深蓝色的猫毛**。角落里还丢着几个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鱼蛋竹签**——正是庙街“陈记鱼蛋王”的样式!
最触目惊心的,是靠近入口墙壁的地面上,用深蓝色的、像是某种染料的东西,潦草地写着一行大字:
**“别过来!她会醒!”**
字迹颤抖,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恐惧。而在字迹旁边,丢着一个**空的、棕色的小玻璃药瓶**!瓶身上的标签被撕掉了,但残留的标签胶痕处,用圆珠笔写着一个模糊的字:“**安**”!
安?安眠药?!
“白丽芳…她就藏在这里!和鱼蛋一起!”李忠义声音发颤,指着那些猫毛和鱼蛋签子。
“她带着孩子睡在这里…”聂宝言看着那简陋却收拾得异常整洁的“床铺”和崭新的婴儿用品,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一个母亲,带着被刺青标记的女儿,像老鼠一样躲在这废弃作坊的地下室,靠陈伯偷偷接济奶粉和鱼蛋…还要时刻担心“她”会醒…
“她会醒?‘她’是谁?白云裳?”张大勇握紧了枪柄,警惕地扫视着整个地下室。除了他们,这里空无一人。白丽芳和婴儿呢?
“张sir!苏sir!”聂宝言突然指着那行蓝色字迹旁边那个空的棕色小药瓶,“看瓶底!”
强光手电照去。棕色玻璃瓶的瓶底内侧,似乎用尖锐物刻着几个极小的字!聂宝言用放大镜仔细辨认:
**“B.Y.S. Lab, Lot 123-S”**
又是白云裳实验室的标记!123-S?S代表什么?Sleep?镇静?还是…白丽芳(Su)?!
“小曼!检测结果出来了!” 对讲机里传来临时检测车上法证人员急促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张sir警服胸口污渍里的碎屑和残留物检测到一种**高挥发性的有机金属化合物**!极其不稳定!接触空气和湿气后会发生缓慢反应,释放出**剧毒的氰化物衍生物气体**!剂量虽小,但长时间近距离吸入足以致命!幸好…幸好张sir警服外层的泥水干了后形成了一层硬壳,暂时封住了里面的活性物质!那些晶莹碎屑就是反应生成的初期结晶!”
剧毒气体?!氰化物?!
张大勇瞬间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窜起!星光戏院地窖的湿泥…捕兽夹…李忠义那条湿裤子溅起的泥水…原来差点要了他的命!这毒是预先涂在捕兽夹上的?还是混在湿泥里的陷阱?白云裳还是白丽芳?!
苏小曼的脸色瞬间煞白,一把抓住张大勇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指尖冰凉。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差一点…差一点她就…
“立刻处理掉那件警服!所有接触过污渍的人员马上去做紧急医疗检查!”苏小曼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恢复指挥官应有的冷静,“聂法医,瓶子里残留的药液能分析吗?”
“瓶子空了,但内壁残留的微量液体正在分析!需要时间!”法证回应。
“她一定还在这里!带着孩子!”苏小曼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再次扫过地下室每一个角落。废弃设备后面?墙壁夹缝?一定有更隐蔽的地方!
她的目光最终停留在那几台锈蚀的奶粉加工设备上。搅拌罐的进料口?封口机的输送带下方?烘干槽…烘干槽!
那个方形的、锈迹斑斑的烘干槽!槽体很大,足以容纳一个蜷缩!槽体的侧面检修门…门把手上似乎没有灰尘?!
“那里!”苏小曼猛地指向烘干槽!
几乎同时!
“哇啊——!!!”
一声微弱但清晰的婴儿啼哭声,突兀地从烘干槽内部闷闷地传了出来!紧接着,里面传来一阵压抑的、带着极度恐惧的呜咽声!
是白丽芳和孩子!她们躲在烘干槽里!
“白丽芳!我们是警察!出来!孩子需要医生!”张大勇立刻喊道,枪口压低,示意警员缓缓围拢。
烘干槽内死寂了几秒。然后,检修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从里面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一只苍白、瘦削、布满污垢和细微划痕的手颤抖着伸了出来,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东西——
那个老旧的、刻着“BYS Lab, Ref. 1983.7.21”的**银色奶嘴**!
奶嘴被那只手高高举起,颤抖着,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一个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声音,带着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绝望,从烘干槽黑暗的缝隙里飘了出来:
“救…救孩子…奶嘴…钥匙…她…她要醒了…就在…就在你们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