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母医院后巷的阴冷潮湿仿佛渗进了骨头缝里。地上那串新鲜的赤脚印,像一串无声的控诉,扎进每个人的眼睛。脚印旁散落的婴儿纸尿布碎片,上面淡黄色的新鲜尿渍,更是像一记重锤砸在张大勇心上。
“封锁所有医院出口!调取所有监控!她抱着孩子跑不远!”张大勇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对着对讲机嘶吼。他蹲下身,镊子尖小心夹起那片染着尿渍的尿布碎片,冰冷的触感让他指尖发颤。碎片边缘毛糙,像是被仓促撕下。卡通图案正是圣母医院统一采购的牌子。
聂宝言则专注于脚印旁的猫毛和爽身粉痕迹。“猫毛是鱼蛋的,错不了。爽身粉…很新,医院育婴房专用款。她脚上沾了育婴房地上的粉…说明她进去过!脚印只有离开的,没有进入的…她是从哪里进入育婴房的?!”聂宝言猛地抬头,目光如电扫向巷子两侧高耸的医院外墙。
“通风管道!或者…内部人员通道!”高婕立刻反应过来,“查!查所有非正常进入育婴房的路径!保安室监控有死角!”
刺耳的警笛声在医院周围交织成网,红蓝灯光切割着混乱的夜色。消息像野火般蔓延——“虐童刺青婴儿被神秘赤脚女人劫走!”闻风而动的媒体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长枪短炮将医院围得水泄不通,闪光灯将黑夜映照得如同白昼。署长的电话首接打到了张大勇手机上,咆哮声几乎震碎耳膜。
混乱中,李忠义穿着后勤部临时找来的、大了两号的警裤,裤腿挽了好几圈,狼狈地挤过人群冲过来。“张sir!庙街有发现!”
张大勇把他拉到相对安静的角落,眼神凌厉:“说!”
“陈伯遇害前三天!”李忠义喘着粗气,语速飞快,“鱼蛋档旁边卖牛杂的七婶说,看到一个穿灰色旧衫、低着头、走路有点瘸的女人,连着两天在陈伯收档后,在档口附近垃圾桶翻东西!七婶以为她是捡破烂的,没在意。但她说…那女人脚上穿的是**一双很旧、很软的黑色布鞋**!鞋底都快磨穿了!”
“布鞋?不是赤脚?”张大勇皱眉。
“七婶说那天没下雨,地上干,看得清楚!就是布鞋!很软很薄那种!”李忠义肯定道,“还有!我查了陈伯的记账本,他遇害前两天,在街尾那家小药房买过**一大包医用纱布和消毒碘伏**!我问了药房老板,陈伯说家里猫爪子受伤了要包扎!”
“猫?鱼蛋?”聂宝言立刻抓住关键,“鱼蛋的爪子受过伤?什么时候?”
“不知道!但陈伯买了药!”李忠义道,“更奇怪的是,我让军装兄弟去陈伯家搜查,在他床底下发现一个藏得很严实的旧饼干盒!里面…”他掏出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几张皱巴巴的纸片和一个小玻璃瓶。
纸片是几张从旧报纸上剪下来的小广告,全是关于**小型家庭式奶粉作坊转让**的!时间集中在1995-1997年!地点都在新界元朗一带!而那个小玻璃瓶里,装着**一点点残留的、淡黄色粉末**,散发着一股极其淡的、混合着奶香和…**消毒水**的怪味!
“奶粉作坊?消毒水味?”张大勇拿起玻璃瓶,对着巷口微弱的光线眯眼细看。
“法证初步闻了一下,说像奶粉,但味道不对,有杂质。”李忠义补充,“还有这个!”他又掏出一张折叠的纸片,展开——是一张铅笔画的、极其潦草的**简易地图**!画着几条歪歪扭扭的线,标注着“鱼塘”“废屋”,中心位置画了个圈,旁边写着一个模糊的字:“**粉**”!
“元朗…废弃作坊…粉…”聂宝言脑中飞速串联,“白丽芳穿软底布鞋出现在庙街…陈伯给‘受伤的猫’买药…他藏着元朗废弃奶粉作坊的信息和可疑粉末…难道…鱼蛋在元朗受过伤?陈伯去元朗找过白丽芳?!白丽芳就藏在那片废弃作坊里?!”
这个推测让所有人精神一振!
“查元朗所有登记在案、现己废弃的小型奶粉作坊!特别是地图上这个区域!”张大勇立刻下令,“联系元朗警署,请求支援协查!高婕,你带人留在这里,继续追查医院内部线索和监控!聂法医,李忠义,跟我去元朗!”
“张sir!还有!”李忠义指着证物袋里那些剪报,“陈伯剪报的时间是95到97年,但最近一张地图的纸张很新!铅笔印也新!像是最近画的!”
陈伯在遇害前,很可能刚去过元朗,或者正准备去!
警车再次咆哮着冲入夜色,目标首指新界元朗。车厢里气氛凝重,只有引擎的轰鸣和电台里不断传来的、关于搜寻白丽芳和女婴的协查通报。
元朗郊外,鱼塘星罗棋布,废弃的村屋和厂房在月光下如同沉默的墓碑。根据地图和陈伯剪报的信息,目标锁定在一片靠近废弃砖窑、被荒草和鱼塘包围的区域。几间破败的砖瓦房歪斜地立着,墙皮剥落,门窗破损。
“分头搜!小心!”张大勇拔枪在手,聂宝言紧随其后,李忠义则打开了强光手电。
浓烈的荒草气息和鱼塘的腥味扑面而来。几间破屋空空荡荡,只有厚厚的灰尘和鸟兽粪便。就在众人失望之际,聂宝言在一间看似废弃的作坊小屋后墙根,发现了异常!
墙根下的泥土有被反复踩踏的痕迹!痕迹很新!旁边的野草也有被压倒的迹象,像是有人经常从这里经过。她蹲下身,强光手电仔细照射地面。
“看这里!”她低呼。松软的泥地上,赫然印着几个**清晰的脚印**!脚印不大,边缘有些模糊,但能看出是**软底布鞋**的印记!和李忠义描述的、七婶在庙街看到的女人穿的鞋吻合!
脚印延伸向作坊小屋侧面一个被倒塌杂物半掩的破洞。洞口很小,仅容一人弯腰钻入,里面漆黑一片,散发出更加浓郁的、混合着灰尘、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奶腥味**!
“是这里!”张大勇精神一振,示意聂宝言和李忠义警戒,自己率先矮身钻了进去。
洞内是一个狭小的、充满杂物的空间,似乎是作坊的后墙夹缝。手电光扫过,地上散落着一些废弃的破麻袋、生锈的铁皮桶。而在一个倾倒的铁皮桶后面,聂宝言敏锐地发现了一个被破布掩盖的角落。
掀开破布,下面赫然是一个用旧砖头粗糙垒砌的、小小的“窝”!窝里铺着一些干净的、洗得发白的旧毛巾和碎花布!旁边放着一个**空的“皇家婴幼儿特供”奶粉罐**!罐体很干净,显然经常被擦拭。奶粉罐旁边,还放着一个小碗,碗底残留着一点干涸发白的**奶渍**!
更引人注目的是,在“窝”的旁边地上,用粉笔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充满童趣的**简笔画小猫**!而在这些小猫旁边,散落着几根**深蓝色的猫毛**!
“是鱼蛋的窝!陈伯在这里给它搭的!”李忠义声音发颤,“白丽芳…或者陈伯,在这里喂过鱼蛋!”
聂宝言的目光则死死锁定在“窝”里铺着的其中一块碎花布上。那块布很干净,但上面有一小片**深色的、略硬的污渍**。她小心地镊起布块,凑近闻了闻,脸色微变。
“是血…陈旧的血渍…混合着…**消毒水**和**奶粉**的味道!”她立刻将布块放入证物袋,“和丽芳美容院地窖木箱旁的血渍成分很可能一致!鱼蛋在这里受过伤!陈伯买的药是用在这里的!”
线索再次吻合!
“白丽芳就藏在这附近!”张大勇眼神锐利如鹰,“搜!仔细搜!她带着孩子,需要更隐蔽安全的地方!不可能只有这个破洞!”
三人扩大搜索范围。作坊小屋旁边是一个更大的、半坍塌的砖瓦结构废弃厂房,门窗大多破损,黑洞洞的像怪物的嘴巴。李忠义的手电光扫过厂房一扇破窗户时,突然停住了。
“张sir!聂法医!看里面!”
强光手电的光柱穿过破窗,照亮了厂房内布满灰尘和蛛网的地面。地面上,在厚厚的灰尘中,赫然印着几行小小的、清晰的**赤脚印**!脚印从厂房深处延伸出来,停在窗下不远的地方!
而在窗下的墙角,放着一个东西。
一个打开了的、用了一半的**婴儿爽身粉盒子**!粉盒旁边,散落着几片**用过的、沾着黄色尿渍的婴儿纸尿布**!尿布被小心地折叠堆放着,在最上面一片尿布的正面,用蓝色的圆珠笔潦草地画着一个**指向厂房深处的箭头**!箭头旁边,同样用蓝色圆珠笔写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字:
**“粉”**!
“是白丽芳留下的!”聂宝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在用尿布给我们指路!箭头和‘粉’…指向厂房深处?那里有什么?另一个藏身点?还是…奶粉作坊的核心区域?”
“粉”字,是指奶粉?还是另有所指?
张大勇看着那堆沾着婴儿尿渍的尿布和那个指向黑暗深处的箭头,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他。白丽芳…她到底想干什么?是求救?还是…又一个绝望的陷阱?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枪柄,目光投向厂房深处那片未知的黑暗。
“进去!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