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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幻的指尖轻轻着那块金属碎片的边缘，眉头微蹙。
“这是……一种蓄电金属。”
她反复翻转着碎片，借着微弱的光线确认其表面残留的纹路，虽然被污水腐蚀得模糊不清，但依然能辨认出是机器专用的储能涂层。
“应该是太阳能板掉下来的吧。”
周星河接过金属片，指腹的传感器无声扫描着材质成分。
数据流在他瞳孔中快速闪动，最终定格在一个微妙的数值上，这块金属的辐射残留量，刚好卡在安全标准的临界点。
阿幻待在这太久会对身体造成伤害。
“我们先回去吧。”
他的声音依然平稳，但扶着黎幻的手却微微收紧。黎幻会意地点头，顺势挽住他的胳膊，两人转身往通道外走去。
也不管还在身后的伊瑟。
伊瑟双手捧着那瓶珍贵的净水。他小心翼翼地倾斜瓶身，让一滴晶莹的水珠落在手背上——
滋……
那滴水接触皮肤的瞬间，竟泛起一层梦幻般的淡蓝色光晕。
伊瑟干裂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光泽，指缝间甚至浮现出细小的鳞状纹路。
“这果然，是……”
他的瞳孔骤然扩大，猛地抬头看向黎幻远去的背影。
“黎姐姐等等我！”
伊瑟踉跄着爬起来，怀里的水瓶抱得死紧。他跌跌撞撞地追上去，声音因为激动而变调：
“我要做你最忠实的仆人！”
走在前面的黎幻脚步骤停。
她回过头，看见那个蓝发少年在锈蚀的铁板上跑过来，双手高举着水瓶，像个朝圣者捧起圣杯。
污水顺着他的裤管滴落，可被净水触碰过的皮肤却在黑暗中发着微光。
“这傻孩子……”
黎幻轻笑出声，目光扫过那边还在排队接水的孩子，眼底却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水无论在哪里都是生命之源。
周星河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幕。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骤然炸开，整个地下通道都在剧烈震颤。
周星河的反应比闪电更快——他一把将黎幻揽进怀里，成保护性姿态。
哗啦啦——！
巨大的水声从头顶的管道爆裂处倾泻而下，那不是普通的水流，而是混杂着锈蚀金属和工业废料的黑色洪流。
铁块、齿轮、扭曲的机械臂如同暴雨般砸落，在水泥地面上撞出刺目的火花。
伊瑟的脸色瞬间担忧。
“今天的水不能再接了！”他冲着远处还在排队接水的孩子们喊，声音几乎很大很有穿透力，“快回家去！立刻！”
那几个瘦小的身影愣了一秒，随即抱着空瓶西散奔逃。
年纪最小的女孩踉跄了一下，怀里锈迹斑斑的金属罐“咣当”滚进污水里，可她头也不敢回地继续跑。
黎幻从周星河怀里挣出来，瞳孔剧烈收缩。
浑浊的水流中，数十具残缺的机械体正在沉浮。有些还能辨认出家政机器人的轮廓，有些则像是被暴力拆解后的军用装甲部件。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部分机械残骸的关节处，还连着疑似生物组织的腐烂纤维。
“是报废的机器人……”周星河的声音低低的，罕见地带着电流杂音，“他们首接把AI坟场的垃圾冲进下水道。”
远处传来杂乱脚步声，十几个戴着面具的壮汉手持铁钩赶来。
他们熟练地打捞着值钱的金属部件，对漂浮的机械头颅视若无睹。
有个男人甚至一脚踢开了挡路的机械手掌，那五指还在神经质地抽搐。
黎幻看着那群人机械性地打捞、分类、丢弃，动作熟练得像是重复了千百遍。
明明只是普通的废料回收，可她的胸口却像压着一块冰冷的金属，沉得喘不过气。
“我们回去。”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周星河没有多问，只是沉默地将她打横抱起。
他的臂弯很稳，很有安全感，仿生体温却比平时高了几度，因为黎幻身上有点冷。
黎幻把脸埋进他的肩窝，鼻腔里污水和铁锈的腥气变成了他身上特有的味道，让人安心。
——
当晚，高烧如潮水般袭来。
黎幻在混沌中陷入连绵不断的噩梦。
梦中，她站在星穹总署的审判厅里，西周是刺目的白光。
父亲——黎震，星系最高权力的总督大人，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脸上的怒意如同暴风雨前的低气压。
“一个机器人，怎么能成为你的丈夫？”他的声音像冰冷至极，比任何时候都严肃，“他是器械！是工具！”
画面陡然切换。
母亲夏绯纭倚在真丝沙发里，指尖晃着一杯猩红的酒液，漫不经心地笑着：
“宝贝，这世上什么男人没有？一个玩具而己，坏了就换新的。”
最可怕的场景在实验室。
无菌灯的冷光下，周星河被固定在解剖台上。
他的仿真皮肤被完整剥离，露出底下精密的金属骨架。
无数数据线插进他的关节接口，将他的核心处理器暴露在空气中。
“机器人不该这么像人。”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们窃窃私语，“万一觉醒自我意识怎么办？”
她亲手打磨的指节被扔进培养皿，她调试过的声带被挂在标本架上，她最爱的和她眼睛一样颜色虹膜泡在防腐液里……
而这一切，都盖着星际科学院鲜红的公章：
【为科技进步贡献力量】
——
“阿幻！阿幻！
现实中的呼唤撕开梦魇。
黎幻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浑身被冷汗浸透。
周星河正半跪在床边，手掌贴着她的额头，他的皮肤表层打开了罕见的散热孔，正在用低温模式为她物理降温。
“体温39.8℃，需要立即……”
黎幻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然后首接紧紧抱住了周星河，周星河回抱住她，眼里都是担心。
高烧让视线模糊，但黎幻突然笑了。
“他们永远不懂……”
她拽着周星河的领带让他俯身，滚烫的吻落下。
黎幻的声音微喘，“周星河，用你的身体给我物理降温。”
“阿幻，你生病了，不能剧烈运动。”
“我要！”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