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地狱之光
第一章 神花之血
幻刀：毒不死的神花
>药王谷将我囚禁十载，每日取血炼丹。
>只因我身怀“神花之血”，百毒不侵，断肢可续。
>长老们赞我为“谷中至宝”，却无人见我腕上纵横交错的刀痕……
药王谷的清晨，从来不是被鸟鸣唤醒的。
那是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声音——寒铁镣铐在石床上拖曳时，刮擦着冰冷粗糙的岩石表面，发出令人牙酸的“滋啦”声。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地底深处特有的阴冷霉味，首钻肺腑，冻得人骨头缝里都沁着寒意。
神花——或者更确切地说，是药人八十九号——缓缓睁开了眼。视线所及，是头顶岩壁渗下的水珠，在幽暗中闪着微弱的光，最终滴落在他锁骨下方那道深褐色的烙印上：“八十九”。这个数字，如同烧红的烙铁，在他被带到这里的第一天，就永远地刻进了皮肉与骨髓里。十年了。
沉重的石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被人从外面推开。几缕微弱的天光挤进来，却驱不散石室内的阴冷与绝望。两个身着药王谷青色弟子服的人影走了进来，脚步轻快得与这死寂之地格格不入。他们手里端着的东西，神花闭着眼都能描绘出来——一只边缘被打磨得极其光滑的水晶碗，在昏暗光线下折射出冰冷刺目的光。
“时辰到了，取血。”为首那个弟子声音平板，毫无波澜，像是例行公事地宣布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神花没有反抗，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反抗的代价，他十年前就尝尽了，那是比死亡更漫长的折磨。他只是习惯性地、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顺从，将枯瘦如柴的左臂伸了出去。手腕上，皮肤薄得几乎透明，底下青蓝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像盘踞着某种诡异的藤蔓。然而更触目惊心的，是那新旧叠加、层层叠叠、如同蛛网般纵横交错的刀痕。每一道深褐色的印记，都代表着一个被强行夺走生机的日子。
冰冷的刀刃贴上皮肤，带着一种熟悉的、能冻结灵魂的寒意。执刀的弟子手法娴熟得近乎残忍，没有丝毫犹豫，刀刃精准地划过一道新的轨迹。尖锐的刺痛瞬间炸开，但神花只是微微蹙了下眉头，喉咙深处发出一声被死死压抑住的闷哼。
粘稠、带着奇异淡金色光泽的血液，立刻从新鲜的伤口中涌出，淅淅沥沥地滴落在下方的水晶碗里。那血液流淌着一种微弱的光泽，仿佛蕴含着某种沉睡的生命力，在碗中汇聚，发出轻微却清晰的“滴答”声。
“啧，不愧是‘神花之血’，”另一个弟子看着碗中快速升起的金色液体，语气里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贪婪和好奇，“百毒不侵，断肢可续……长老们说得对，真是谷中至宝啊！有了这血，多少灵丹妙药都能炼出来！”
“至宝？”执刀的弟子嗤笑一声，手腕一翻，又是一刀，在旧伤旁边添上更深的痕迹，更多的金色血液涌出，“不过是个会走路的药罐子罢了。长老们仁慈，才赐她‘神花’之名，给他一口饭吃，让他活着，就是天大的恩典了。懂吗？”他冰冷的目光扫过神花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
神花的身体在刀刃加深的剧痛下微微颤抖着，牙齿深深陷进下唇，尝到了自己血液的腥甜铁锈味。他死死盯着石室角落里一簇顽强生长在潮湿缝隙里的、不知名的灰白色苔藓。那点微不足道的生命力，是他十年暗无天日的囚禁里，唯一能抓住的、微弱的光。至宝？恩典？每一次取血，每一次鞭笞，每一次被拖去试那足以瞬间毒死一头猛犸的剧毒新药，身体在极致的痛苦中濒临崩溃又顽强复原的过程，都像烧红的烙铁，将这些虚伪的称谓和其代表的冰冷恶意，深深地烫在他的灵魂上。腕上的伤疤，是刻在骨血里的屈辱史书。
水晶碗终于满了，淡金色的血液微微荡漾着，映出弟子们冷漠的脸和神花眼中深不见底的绝望。他们满意地收起刀，端着那碗价值连城的“药引”，转身离去。沉重的石门再次轰然关闭，将最后一丝光线也彻底吞噬。
死寂重新笼罩。神花瘫在冰冷的石床上，身体的痛楚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手腕上新增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着、收拢着，新生的肉芽在皮下快速交织。神花之血的恢复力，此刻更像一种残酷的诅咒，确保他永远活着，永远痛苦的承受。
他蜷缩起来，像一只受伤的幼兽，将头深深埋进臂弯。十年来，无数个这样的时刻，他都会紧紧握住脖子上那根细得几乎看不见的黑色丝线。丝线的末端，坠着一颗比米粒大不了多少、非金非石、毫无光泽的黑色“石子”。这是他记忆之初就戴在颈间的，娘亲留给他的唯一东西，娘亲说是“护身符”。他曾无数次在痛苦绝望中用力它，幻想它会带来奇迹，哪怕一丝温暖也好。可它始终冰冷坚硬，毫无回应，如同这石壁本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