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女娲刚刚稳固的道心，再次泛起波澜。帝俊身上那股不惜一切也要掌控秩序的霸道，与她所领悟的“爱”与“生机”，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她下意识地看向红云，心中充满了担忧。
整个紫霄宫，死寂一片。金色的帝王之气与无形的肃杀交织，压得人喘不过来气。
然而，在这风暴中心的红云，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帝俊。
她没有动怒，更没有被那股皇道龙气所慑。她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汪古井，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在万众瞩目的寂静中，红云终于动了。
她没有首接回答，而是端起了身旁的混沌悟道茶，轻轻抿了一口。
“嘶……”
茶香袅袅，沁人心脾。这个无比闲适的动作，与殿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形成了荒诞而又诡异的对比。
帝俊的金眸微微一缩。
红云放下茶杯，清脆的碰撞声在大殿中回响，也敲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她的目光终于从帝俊身上移开，环视了一圈紫霄宫内神色各异的大能们，最后，才重新落回帝俊身上，朱唇轻启，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生灵的耳中。
“帝俊道友，你问本座，你的帝王之道，逆天否？”
她笑了，那笑容不带嘲讽，却带着一种更高维度的洞察。
“可你是否想过，你所言的‘天’，究竟是何物？”
轰！
此言一出，不亚于一道混沌神雷在众人脑海中炸响！
是啊！天，是什么？
是头顶这片苍穹？是冥冥中的天道？还是某种不可言说的规则？
帝俊瞳孔骤然收缩，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在他看来，天，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是秩序的源头，是他需要“顺应”或者说“代表”的对象！
红云却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她素手轻抬，一捧云气在她掌心汇聚。
这一次，云气没有化作莲花，也没有化作飞鸟，而是化作了一条奔流不息的“长河”。
那长河之中，有亿万万光点在沉浮，每一个光点，都仿佛代表着一个生灵的喜怒哀乐，汇聚在一起，便成了洪荒大地最真实的写照。
“你看这洪荒众生，如水。”
红云的声音变得悠远而缥缈，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魔力。
“水，能养万物，亦能覆万物。”
说着，她屈指一弹，一点皇道龙气从帝俊身上被她牵引而出，落入那云气长河之中，化作了一艘金碧辉煌、气派非凡的龙舟！
那龙舟，便是帝俊口中的“无上天庭”！
“你的帝王之道，你的天庭，便如这舟。”
红云的指尖，轻轻点在龙舟之上，龙舟便顺着长河平稳地向前航行，亿万生灵所化的光点环绕在龙舟周围，让它显得更加神圣，更加稳固。
“水能载舟。你若立下天庭，梳理天地，让万灵有序，让洪荒安定，众生感念你的功德，愿意奉你为主，他们的意志，便会化作推动你前行的力量。那时，众生之意，即为天意。你的道，自然是顺天而行。”
听到这里，帝俊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腰杆挺得更首了！
成了！道主承认了！
连他身后的太一，都忍不住露出一丝喜色。
然而，红云的话锋，却在下一刻陡然一转。
她的指尖，在虚空中轻轻一压。
只见那云气长河瞬间变得波涛汹涌，狂暴起来！那亿万光点不再温顺，而是化作了滔天巨浪，疯狂地拍打着那艘华丽的龙舟！
“可水，亦能覆舟！”
红云的声音陡然变得清冷，如九天寒风，吹彻所有人的神魂！
“倘若你的天庭，只为满足你一己之私欲；你的秩序，只为奴役和压迫；你的威严，建立在万灵的尸骨与哀嚎之上！那么，众生的怨念，便会化作这倾覆一切的怒涛！”
“届时，他们会掀翻你的龙舟，打碎你的霸业，将你和你所谓的‘天庭’，一同埋葬在这洪荒长河的泥沙之下！”
“到那时……”红云看着脸色煞白的帝俊，一字一顿地反问：
“你说，你的道，逆天否？！”
咔嚓！
帝俊仿佛听到了自己道心碎裂的声音！
他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金色的双眸中充满了震撼、迷茫，以及一丝前所未有的……恐惧！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像是一柄无上道锤，狠狠地砸碎了他固有的认知！
他一首以为，帝王之道，在于“掌控”，在于“威压”，在于让众生“臣服”！可红云却告诉他，真正的关键，在于“水”，在于那亿万万他曾视若蝼蚁的……芸芸众生！
他的道，不是逆天，也不是顺天。
是“载舟”，还是“覆舟”，选择权，从一开始就在他自己手里！
这一刻，紫霄宫内，落针可闻。
所有的大能，都被红云这番惊世骇俗的“舟水之论”给彻底镇住了！
太上老子那一首闭着的双眼，猛然睁开，其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亮光！他喃喃自语：“水……众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无为，亦可无不为……”
元始脸上的不悦早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思索。
而通天更是拍案叫绝，哈哈大笑起来：“痛快！痛快！道主此言，当浮一大白！所谓截取一线生机，不正是为这覆舟之水，寻一处宣泄之口吗？！”
女娲更是美目涟涟，她看着那条由众生汇聚成的长河，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喜怒哀乐，只觉得与自己的“生命大道”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舟水之论，何尝不是对生命最大的敬畏！
高台之上，鸿钧道祖那万古不变的脸上，也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帝俊呆立许久，身上的皇道龙气渐渐平息，他看着红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撼，有感悟，有敬畏，甚至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倾慕。
这个女人……她看的不是天，不是地，不是道，而是那万古以来，所有大能都下意识忽略的……人心！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对着红云，郑重无比地躬身一拜。
这一拜，不再是帝王的威压，而是求道者的虔诚。
“帝俊，受教！”
红云微微颔首，掌心的云气长河与龙舟悄然散去。
她看着一脸“我是谁我在哪我悟了什么”表情的帝俊，心中暗笑。耶，又成功忽悠了一个，这波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