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针尖大的一点绿芒,竟似有千斤重。窝棚内骤然陷入的沉默,并非无措的死寂,而是被一股无形的巨大力量攥住了所有心神。连呼啸的风雪在耳中都变得遥远模糊,每个人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附,牢牢钉在那只粗糙陶盆里微弱的生机之上。
吴老三媳妇捧着陶盆的手因激动而微颤,指尖泛白。她男人凑得更近,几乎把脸贴上盆边,声音也跟着发颤:“是…是那土芋蛋子!没错!就是它!那天剥开看里面是坏的,黑了半拉,看着跟石头没两样,我就…我就随便塞这腐土里想着沤肥,谁想……娘咧,它真活了啊!”他语无伦次,激动得满脸红光,早把什么精细观察记录忘到九霄云外。
吴婆婆浑浊的老眼盯着那抹绿,嘴唇嚅动,喃喃念着只有她自己才懂的祈福词。钻山鹞子丢了磨刀石,几个大步跨到近前,弯腰细看,那独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李明的心跳骤然加剧,一个极其大胆又关乎性命的念头,如同闪电划破沉寂的心湖——粮食!新的粮食!
他迅速压下心头的狂喜,稳住声线:“三哥,你确定那是我们之前挖到的、你记录说是黑透了坏掉的那块土芋?”
“绝对错不了!”吴老三拍着胸脯,“模样最丑,个儿最大那个!剥开一半都是黑的,臭烘烘,我就嫌弃它占地方!”
李明脑中飞速运转:“腐土…是那堆翻过来掺了草木灰和落叶烂成的陈年肥土?”他看向吴老三媳妇特意培植石缝绿植的那堆土。
老三媳妇连忙点头:“就是它!我看着那堆土最肥最松软,就用了点垫盆底!”
“位置在火炉最靠边的这块石板,”李明指向那块被烘烤得温热的地方,距离火焰尚有两尺余,温度不会太高,“炉火日夜不熄……”所有关键要素瞬间汇聚成清晰的线索——腐烂的块茎、肥沃疏松富含腐殖的土壤、持续的温暖(腐土保水好)、最接近生命耐受点的恒温。
“周道长!”李明猛地转向安静熬药的老人,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急切,“您曾言,万物枯荣有时,地气所钟,冰雪之下亦有暗芽?这土芋乃极寒耐旱之物,其枯死败裂之物,在此温湿之所,竟能逆时生发,可为天授之粮乎?”他将最重要的科学发现,用周道长能理解的、带点玄妙色彩的方式问出。
周道长搅动药罐的手微微一顿。炉火跳动的光影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明灭,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终于抬起来,定定地凝视着陶盆中那点微不足道的绿芒,仿佛穿透了那脆弱的生命体,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有种磐石般的重量:“枯木逢春,本非奇谭。朽根蕴生,乃阴阳相济,乾坤生息不绝之理。此物…确为寒冬续命之线。”
一句“寒冬续命之线”,如同无形的火把点燃了所有人眼中原本被风雪冻得有些麻木的希望!
“天老爷开眼!!”老刀把子猛地一拍大腿,“他娘的!真有神仙法子!”他嗓门大,震得棚顶簌簌落下些许尘灰。
“三哥!你记的那些…快拿出来!”李明几乎同时下令,声音斩钉截铁,“所有你记录过‘无用’、‘枯败’、‘霉烂’的根茎!尤其是这种类似土芋瓜薯模样的!甭管多破多烂,只要没彻底碎成渣粉,哪怕黑透半边天!通通找出来!”
“还有你囤的那几样腐土!都给我挑出来!”他又指向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破口袋,那是老三媳妇一点点积攒的“肥土”。
“快快快!”吴婆婆也激动地催促,仿佛年轻了十岁,几个手脚麻利的妇人立刻跟着吴老三夫妇行动起来,角落里一阵翻找。
李明立刻安排:“吴西哥,带几个手脚稳当的,清理出西边那片空地,把碎石杂物全移走,地面整平。老三媳妇,你的腐土、草木灰按我说的比例掺和晒干的苔藓粉(他实验的保温材料),再用水喷湿拌匀!要匀净!老刀把子带回来的葛根碎渣也撒一些进去!咱们要做‘苗床’!”他思路极其清晰,“用……用那些废弃不用的薄石板围起来保温!”他指着墙角一堆原本打算做标记或引火用的石片。
命令一条条飞快下达,众人应声而动。原本沉闷压抑的谷地在这一刻爆发出惊人的效率。病号挣扎着想帮忙,被妇女们按回褥子;小娃们好奇地围着即将开辟的“田地”,被大孩赶到一边警戒风口防止热量流失。炉火的热力被尽可能引导向那片逐渐清理出来的区域。
李明抓过小穗之前记录药草的炭笔和木板,在上面飞快地划拉着草图和解说词,一边指挥:“深度一拃!太深不行,要透气!土要松!不能压实!要像枕头!下面用碎石头铺一层隔开地上的寒气!对,就这样!那个坏掉的土芋埋一半露出芽头就行!那些烂的、破的根块,像处理冻伤的药材一样,把完全干硬没软芯的死肉抠掉!把带点活性的芽点朝上,浅浅埋在土里!有伤的切面抹点草木灰!”
他俨然成了一个经验丰富的催芽大师。
吴家老三成了核心“技术员”,被众人围着询问各种细节判断根块死活。他之前记录的鬼画符被拿来反复对照,竟也隐隐有了几分参考价值。气氛紧张而热烈,每个人的脸上都透着一股破釜沉舟、在寒冬里与老天爷争命的韧劲。
小穗默默站在角落,手里还攥着那块记满药名的木板,刚才周道长考问带来的巨大挫败感尚未完全散去,眼前这份关乎全谷性命的“栽种”景象又让她心中涌起另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李明此刻展现的果断、渊博和对物性细致入微的把握,让她感到高山仰止。她看着那些被判定为“废物”的根茎在众人小心翼翼地处理下重新被赋予生的希望,仿佛又看到了李明描述过的、那些书本里记载的无穷智慧。
李明偶然回头瞥见她失神的样子,以为她还沉浸在学医的打击中,走到她身边,低声鼓励道:“别急。医道是水磨功夫。先看看眼下这‘救命的庄稼’,活物虽小,道理相通。留心记住每种根块的样子、处理手法、埋土深浅。万物生机,皆有迹可循。”
小穗用力点点头,悄悄把药草木板塞回怀里,也凑到处理根块的妇人堆边,仔细观察那些腐烂根茎的结构和被清理出的、灰白色带点的“芽点”。她看得极其认真,眼神专注得近乎用力,似乎要把每一个细节都刻进心里。
新的忙碌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在铺着碎石、围着隔热石片的简易“保温苗床”里,混合好的、散发着泥土和腐殖气息的湿土被仔细铺平。吴老三媳妇像对待珍宝一样,将那块率先发芽的土芋母本端端正正放置在中央最温暖的位置。其余经过仔细“手术”的、奇形怪状的根块们——有些半黑半黄散发着难闻气味,有些表皮干瘪如同老树皮,有些缺了一大块露出灰白的肉芯——被一一按李明指导的深浅和方向,小心翼翼地种了下去。
覆盖一层薄薄的混合土后,李明指挥着用几根削尖的木棍搭起简单的架子,上面铺上一层他们最宝贵的“保温材料”——掺和着苔藓、干燥兽毛和一些干草的破旧皮毡子(从窝棚顶替换下来的)。一个简陋却凝聚了众人希望的小暖棚在炉火边诞生了。
所有工作结束,夜色早己深沉。窝棚里其他区域的篝火为了节省柴炭都调小了,唯有“苗床”区域被刻意保持了几点更明亮的篝火环护。微弱的暖意混着泥土的气息在这片小空间里弥漫。
“都去睡吧!明早还要上工!留两个人轮值看着火,别让它灭了就行!”老刀把子吼了一声。众人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各自散去,但许多人在躺下之前,仍忍不住向那个小小的“暖棚”投去一眼。
小穗蜷缩在自己的角落草铺上,眼睛却睁得老大。她能听到外间值守妇人低低的交谈声,能听到病号压抑的咳嗽,能听到风雪拍打窝棚的呜咽。她下意识摸了摸胸口,那里怀揣着那块刻满了“失败药名”的木板,又隔着布料摸了摸怀里藏着的一块东西——那是她从废弃根块堆里偷偷拣出的一小块烂掉的、被她悄悄用指甲刮掉霉烂部分、露出一点活肉的不知名根茎。很脏,甚至有点臭。但李明那句“救命的庄稼,活物虽小,道理相通”,和那些人小心翼翼种植的场景,不断在她脑中盘旋。她悄无声息地钻出去,小心地绕过熟睡的人,在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墙根缝隙里,用冻得生疼的手指,抠出一点松动的、略带了点腐殖质的湿土,将那小块根茎深深埋了进去,又仔细掩盖好洞口,不让人发现。做完这一切,她才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希冀与秘密的复杂心情,悄悄回到铺位躺下。
谷内的焦点似乎暂时被那一方尺许的“希望暖棚”所吸引,但凛冽的现实并未因此柔和半分。
雪,毫无停歇之意。囤积的柴炭在快速消耗。负责统筹的吴二嫂脸上的愁容一日比一日深。捕猎队数次冒险外出,收获却愈发惨淡。栗哥儿带人凿开谷中小溪封冻的冰面,冰冷的河水冻得人骨头都发僵,最终捞上来指头长的小鱼还不足一篓,连打捞人的汤都不够。
“不能再往外走大远了!”在一次仅有栗哥儿、老刀把子和疤脸刘组成的小队无功而返后,老刀把子脸色铁青地在李明面前摊开一张简陋的雪地地图(兽皮背面画着一些标记),“看!从谷口往西绕过乱石岩那两片林子,以前还偶尔能碰上点傻狍子,如今雪太深,蹄子印都没见着!东边那片乱石岗,雪把石头缝都填平了,连个兔洞都扒不出来!再往南去大峡谷方向……”
栗哥儿接上话,声音低沉:“有人踪。新的脚印。很深,踩得很实。不止一拨。至少两队。不是野兽。是靴印。”他用炭笔在图上点了两个靠近山谷但非常隐秘的方向,“一拨在西南,离我们上次进出的老道口很近,脚印很乱,像是在找人或者找东西。另一拨在东边,更远点,但脚步整肃,踩出的印子方向很齐整,像是在布桩子或者量地皮。雪太大,很多被盖了,但能看出来。”他眼神锐利得如同鹰隼。
老刀把子猛地啐了一口:“他娘的!肯定是南疆军的斥候!这大雪天的还不肯消停!这是要摸清楚山谷的位置,把各个口子都堵死!想饿死困死我们!”他的怒火中带着一丝更深的忧虑,“粮!省着吃最多再撑半个月!那点烂根能不能长出来?长出来又能有毛用?”
陈莲沉默地听着,眼神在火光下明暗不定。她看向角落里那个被精心呵护的“暖棚”,短短三天过去,除了最早那块土芋苗又顶出了一点翠绿的新叶(虽然依旧细小得可怜),其他区域暂时一片沉寂。
“粮食是根本,也是祸根。”陈莲的语气带着一丝决绝,她转向老刀把子,“不能再等了!老刀叔,加上我还有鹞子叔,栗哥儿必须去,准备干粮,两天份。我们得冒一次险!动一动烁关和墨潭谷之间那条‘死人沟’的主意了!”
“‘死人沟’?!”疤脸刘失声叫道,老刀把子也倒吸一口凉气。那是战场边缘一片极其险恶的裂谷区域,因为地形复杂、地下暗河涌动(夏秋季节极易陷人)而且靠近战场,堆满了无人收敛的尸骸和废弃的辎重兵器(包括战马尸体),平日里根本没人敢踏足。寒冬大雪将其覆盖,看似安全,实则暗藏杀机——雪下可能是空的冰壳,可能是腐肉沼泽陷阱。
“那地方……是找死啊!”疤脸刘连连摇头。
李明眼神冷静得近乎冷酷:“只有那里!因为没人敢去,也因为战场双方停火!南疆军主力后撤修整,但辎重营绝不会丢弃在靠近前线的冰天雪地里!他们一定会选相对安全但能快速供给的位置设立临时储存点!我们之前发现的那条极隐蔽的水脉地道,入口有片深崖,是不是正好绕过死人沟的顶部,能首接下到它东侧、接近烁关方向的崖壁下?我记得那里是个巨大风蚀凹腔?”
栗哥儿回忆了一下,点头确认:“是。凹腔很大,雪大封了路,但崖壁结构稳定,不容易塌。”
“那个凹腔,是天然的避风雪屏障!”李明语速加快,“南疆军辎重营要在这种天气设立补给点,靠近烁关又要在敌人投石机射程外、地势稍高不被积水雪困住的位置,那个凹腔周边是绝佳的选择!而且背风,存物不易被暴雪掩埋!最关键的是——”他声音斩钉截铁,“他们在运粮食进去!虽然隐蔽,但那种大型辎重车辆在大雪后留下的车辙痕迹,除非整个山谷被填平,否则不可能掩盖得彻底!栗哥儿先前看到的‘脚步整肃’的脚印,很可能就是他们在勘察和标记那凹腔周边的地形!”
老刀把子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你是说,咱们像雪耗子一样钻洞过去,掏他们的粮袋子?!”
“对!他们防备的是烁关城里的出击和袭扰!想不到头顶绝壁还有一条近乎废弃的水道能通下来!”李明用力敲着地图上水脉地道的标记,“死人沟的腐尸和险地在风雪掩护下就是我们最好的屏障!风险极大,但…值得一搏!坐等,只有死路一条!”
一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狠厉在窝棚中弥漫开来。栗哥儿己经默默整理他的折叠弩,将特制的、能挂在绳索上机括发射的弩箭仔细擦拭淬毒(用的周道长提供的少量麻痹神经药草提取物)。老刀把子也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脸上露出凶悍的光芒:“好!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干了!”
李明转身,从自己随身的破书箱(己充当工具箱)底部,取出一把用层层兽皮和油布包裹、寒光熠熠、刚由钻山鹞子耗尽心力打磨完成的精钢匕首,递给了老刀把子。同时,他又拿出另一件东西——那是为栗哥儿的折叠弩专门制作的、一个结构相当复杂的多爪钢钩弩箭替换头。他将这两样“凶器”郑重地放到两人面前:“这把匕首破冰开路,剔骨斩藤都行。这枚钩箭,挂上绳索能固定在冰岩间,也能勾取远处的袋子。小心用。安全第一,得手就撤,莫要恋战!我们的命,比粮食重要!”
他又拿出一小罐粘稠的黑乎乎、散发着刺鼻味道的油膏:“硝石粉拌了松脂和鱼油做的,冻不死,粘性很强。抹在重要的绳结处,防火,但最关键是这味儿重!万一遇到雪地无法分辨标记或追踪回来,抹一点在路口石头上,栗哥儿的猎犬鼻子绝对能闻出来!”这己经是他压箱底的应急知识了。
老刀把子接过匕首,入手沉重冰凉,刀锋幽蓝。他掂了掂,咧嘴一笑:“好东西!放心,这把岁数了,贪功冒进的事不干!咱们这帮老弟兄,都是老手,你们瞧好吧!”
栗哥儿将那枚沉甸甸的多爪钢钩仔细卡入弩箭巢,又将那罐油膏贴身藏好,对着李明用力一点头。无需言语,信任和托付都在目光之中。
就在他们整理装备、准备趁天未亮再暴雪稍歇的空隙出发时,吴家老走到李明身边,脸上带着深重的忧虑:“李先生,外面风雪大,斥候又多……真要让老刀他们去?”他看着李明眼中布满的血丝,看着他几乎没合过眼盯着“暖棚”和地图的样子,终究没说出劝阻的话,“……小心行事。”
李明拍了拍老吴的手:“吴大哥安心。咱们谷内……更要紧!柴炭要省着用,但暖棚周围的火不能断!我和周道长、三哥、三嫂轮流盯着苗床!尤其是你和小穗,小穗!”他忽然提高了声音,目光严厉地看向刚凑近“苗床”、似乎想偷偷掀开一点毡子观察里面情况的小穗,“离那个毡子远点!你那点医术基础还不扎实,手脚没轻重,惊了嫩芽寒气钻进去就完了!专心跟着道长学辨识你负责照看的几种药材!要用心!”
小穗被突然点名声吓一跳,赶紧缩回手,有些委屈又有些敬畏地看了李明一眼,默默退开几步。
李明揉了揉胀痛的额角。他知道自己语气重了,眼下压力山大,像一张弓被拉到了极限。他将最后一部分干粮(大部分是葛根粉搓的难以下咽的硬丸子)分给即将出发的小队,看着老刀把子、栗哥儿、疤脸刘和钻山鹞子裹紧了皮袄,将绳索、钩爪等工具藏在身上,如同几头即将潜入茫茫雪海的孤狼,悄无声息地滑出了窝棚,没入外面无尽的风雪夜幕之中。
窝棚里再度安静下来,只剩下炉火噼啪和压抑的咳嗽声。李明走到“暖棚”前,蹲下身,透过毡子的缝隙,凝神注视着那片黑褐色的湿土。一片沉寂,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
忽然,他眼神猛地一凝!
就在最早发芽的土芋旁边大约半掌远、一个原本埋着半块被刮掉腐烂部分、露出白芯土豆(老三记录叫“山蛋”,块头小,味道一般但顶饿)的位置,黑色的土壤似乎有极其轻微的……松动?
他立刻轻轻拿开毡子一角(这动作牵动了旁边几个值守者的目光和心跳),几乎屏住呼吸凑近观察。借着旁边特意点亮的、被磨得最薄的云母石片反射过来的火光,他清晰地看到——
在那片颜色略深的土壤表面,一粒黄豆大的凸起赫然顶破了松软的土表!凸起的尖端,微微裂开一丝缝隙,透出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分辨的淡绿色!
不是苔藓!
是芽!
第二抹微小的生机!在无人觉察间,它竟悄无声息地挣扎着冲破了寒土!
李明的心像是被一只温软的拳头轻轻撞了一下,所有的疲惫、焦虑、担忧在这一瞬间都被这微小却无比倔强的生命力量所抚慰。他几乎是虔诚地、小心翼翼地重新将毡子盖好,遮护好这一点点渺小又伟大的绿意。
风雪肆虐如狂兽嚎叫,窝棚外是刺骨的严寒和莫测的危险。
然而,墨潭谷的深处,无论是在冰封的土层下,还是在奔赴未知险境的人心中,一条名为“生机”的纤细绿线,正在无声而坚韧地向前延展。它如此微弱,却又如此顽强,在这片酷寒绝望的天地之间,划开了一道不可磨灭的生命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