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深秋的街道,便利店的关东煮香气,姜东攥着刚结的零工费,一把塞进裤兜里,硬币叮铃哐啷响,蹭过磨破的工装裤内衬。
他抬头看见街角的LED屏在闪:“斯巴达勇士赛·年终总决赛——冠军奖金十五万”,画面里穿迷彩涂油彩的选手正拽着绳索荡过泥坑,泥浆甩在护目镜上,像极了他在特种部队那年穿越雨林时,树叶上滴下的露水。
一时间姜东有些失神
“先生,退伍军人报名有专属通道。”
发传单的小妹忽然拦住他,指尖点了点他露在袖口的伤疤,把姜东的思绪拉了回来。
“上个月有个老兵靠奖金开了家小超市,您看这上面,搬运障碍和你们当兵时练的差不多吧?”
传单上“负重行军”“绳索攀爬”的配图刺得他眯起眼,那些被锁在记忆深处的训练场景突然翻涌——五公里武装越野时水壶撞击钢枪的声响,西百米障碍赛冲过终点时班长扔来的毛巾,还有退伍那天,连长把他的水壶塞回手里:“姜东,日子不是战场,但军人的劲儿不能松。”
拐进城中村时,巷口的修鞋匠老王冲他招手:“小姜,腰带又开线了?”他低头看见战术腰带的帆布边缘卷着毛边,这是他用退伍时的作训服改的,扣环处还留着南疆戈壁的细沙。
老王递过枚铜钉:“换上吧,比你那线缝的结实。”
铜钉在掌心发烫,让他想起昨夜在保安亭值夜班,翻来覆去看比赛官网的“参赛要求”,手指在“年龄限制:18-45岁”上停了很久——他刚满26岁,离“老兵”还有段距离,可镜子里的胡茬,总让他觉得自己像把生了锈的刀。
夜里十点,出租屋的灯泡忽明忽暗。姜东蹲在床尾打开迷彩背包,里面躺着没舍得扔的攀登绳、磨秃的战术手套,还有本边角卷翘的《特种部队体能训练手册》。翻到“核心力量训练”那页,当年用红笔圈出的“卷腹100次×5组”还清晰,可现在他跟着练到第三组,腹部肌肉就扯得生疼——毕竟当保安的三年,除了偶尔追个偷电动车的小贼,大部分时间都在亭子里坐着,曾经能扛着80斤圆木跑三公里的腰,如今搬袋水泥都得歇两次。
凌晨五点的滨江步道,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沙背心是用旧棉被改的,里面缝了十块从工地捡的红砖,跑过第一公里时,右肩的旧伤开始发沉——那是在索马里护航时被集装箱砸的,阴雨天总隐隐作痛。但他没停,数着步道上的地砖,计算着“跑完五公里,还能赶在早班岗前练半小时攀爬”。路过健身器材区时,生锈的单杠发出吱呀声,他忽然想起新兵连第一次拉单杠,班长在底下吼:“瞧瞧你们的样子,找个老太太都比你们拉的好”
攀爬训练在顶楼阳台。他把捡来的脚手架绑在护栏上,第一次抓握时,掌心被铁锈扎出细血珠。
楼下传来送奶工的电动车响,有人在阳台晾衣服时喊了句:“小姜你这是练杂技呢?”他低头看着护腕上战友绣的“东子加油”——那是退伍时老班长塞给他的,说“不管干啥,别丢了咱当兵的精气神”。此刻护腕吸饱了汗水,布料贴在手腕上,像当年战友拍他肩膀时的温度,让他在滑落后又重新攥紧了铁管。
“标枪投掷”用的是工地捡的钢筋。他在郊区找了片荒地,用砖块摆成靶子,每次投偏时,钢筋就扎进旁边的野草丛,惊起几只麻雀。第十次钢筋擦着靶心飞过,夕阳把他的影子投在地上,像柄歪歪扭扭的枪。
暮色漫上训练场时,姜东坐在单杠底下喝水。手机弹出妹妹的消息:“哥,我拿了奖学金,你别太省。”
他看着屏幕上的笑脸表情,忽然发现妹妹发来的照片里,书桌角摆着个小相框——是他穿军装时的照片,肩膀上的列兵军衔还没换,却笑得格外精神。风掀起他汗湿的衣角,露出腰侧的旧纹身——那是只展翅的雄鹰,爪子底下攥着橄榄枝,是退伍前和战友们一起纹的,说“永远记得自己是个兵”。
预选赛当天,姜东穿着洗得发白的作训服站在起点。身边的选手大多穿着带反光条的专业装备,唯有他的护膝是用旧迷彩裤改的,号码布别在战术腰带上,随着呼吸轻轻晃动。发令枪响前,他摸了摸水壶上的刻字,忽然想起连长说的话:“咱当兵的,一辈子就俩字——硬气。”此刻秋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腰侧的旧纹身——那是只展翅的雄鹰,爪子底下攥着橄榄枝,是20岁那年和战友们一起纹的,说“永远不向困难低头”。
第一个障碍“翻越墙壁”,他没像别人那样助跑,而是踩着墙缝三蹬两步翻上去,指尖抠进砖缝时,旧伤扯得太阳穴突突跳,但落地时听见旁边裁判嘀咕:“这老兵的动作,跟教科书似的。”他抹了把脸上的汗,看见远处的“泥地爬行”区,铁丝网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像极了当年在训练场爬过的“低姿网”,只不过那时身下是草地,现在是混着碎石的泥地。
爬过铁丝网时,泥浆渗进作训服,磨得旧伤疤发紧,但他盯着前方的“绳索攀爬”区,忽然想起连长说过的话:“障碍赛里最可怕的不是障碍,是你觉得自己过不去。”当他拽着绳索晃到最高点时,忽然听见场边有个小孩喊:“爸爸你看,那个穿旧衣服的叔叔在飞!”笑声混着风声灌进耳朵,他低头看见观众席前排,有个穿蓝色外套的小男孩正扒着护栏蹦跳——让他忽然觉得,此刻攥着的不是尼龙绳,而是牵着生活不在拮据,日子向好的那根线。
夜色下的训练场上,姜东盯着手机里“预选赛晋级”的短信,指尖在屏幕上停留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