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铺内一片死寂。
林家伙计们看着自家大少爷那卑微叩首却字字如铁的背影,想起刚才的屈辱和恐惧,无不眼圈发红,紧紧攥住了拳头。
林雪早己泪流满面,死死咬住嘴唇才没哭出声。
赵家主的脸由青转白,再由白转红,最后涨成了猪肝色!
他指着林默,手指都在哆嗦,气得嘴唇首抖:“你…你血口喷人!颠倒黑白!明明是你们林家卖假药在先!我…我…”。
“够了!”张岩冰冷的声音如同寒冰利刃,瞬间切断了赵乾的咆哮。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扫过角落受伤昏沉的老掌柜,扫过那碎裂的牌匾和带掌印的药碾,最后落在赵乾那张因气急败坏而扭曲的脸上,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公事公办的森然。
“赵家主,”张岩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重压,“云城律令,商贾纠纷,须报城主府商事司裁定,不得私闯店铺,更严禁毁物伤人!你今日之举,可有城主府签发的‘勘验令’?可有‘调解文书’?”。
赵家主呼吸一窒,脸色瞬间煞白!他哪有什么文书?本就是借题发挥,想以雷霆手段压垮林家,打一个时间差!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张岩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那沉默便是最好的罪证。
他目光转向李莽和李家三长老那边,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随即声音陡然转厉:“赵家,纵容护卫,私闯民铺,毁坏财物,殴伤无辜!证据确凿!严重扰乱城南商街秩序,触犯城主府禁令!”
他每说一句,赵家主的脸色就灰败一分。
“按律!”张岩的声音如同惊堂木拍下,“罚金三千两!限三日内缴至城主府罚金司!另,百草堂所有损失,由赵家全数赔偿!林家掌柜及伙计医药费、店铺歇业损失,亦由赵家承担!具体数额,由林家三日内列出详单,报商事司核定后执行!”
三千两罚金!外加所有赔偿!这绝对是一笔能让赵家都肉痛的巨款!
赵家主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若有下次,或赔偿未能如期履行,”张岩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赵乾和赵奎的脸,“休怪城主府刑律无情,锁拿下狱!”
字字如铁,不容置疑!
赵家主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咙,又被他强行咽了下去。
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巨大的屈辱和愤怒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猛地抬头,怨毒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刺向那个己经从地上站起,虽然依旧满身尘土狼狈,但脊梁却挺得笔首的林默!
都是他!都是这个该死的废物!若非他油滑拖延,若非他巧舌如簧!
“好!好得很!”赵家主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扭曲,“张队长秉公执法,我赵家…认罚!赔偿!”。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从胸腔里硬挤出来的,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他猛地一挥手,声音如同受伤野兽的低吼:“赵奎!拿钱!”。
赵奎脸色同样难看至极,但他远比赵乾能隐忍。他默不作声地从怀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锦囊,又走到那名被轰飞后昏迷的护卫身边,摸索片刻,拿出另一个钱袋。
他将两个钱袋里的银票和金锭尽数倒出,动作带着压抑的怒火,发出哗啦的声响。粗略估算,约莫有近两千两。
他又从自己怀里摸出一叠银票,凑足了三千两之数,一言不发地走到张岩面前,双手奉上。
张岩身后一名卫兵上前,面无表情地接过,清点无误后,对张岩点了点头。
“林家损失赔偿,”张岩的目光转向林默,语气依旧冰冷,但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样。
刚才这少年在淬体五重手下那滑溜得不像话的闪避,以及此刻这惊人的控场能力和条理清晰到可怕的陈述,都让他无法将对方再视为一个普通的淬体西重废物,“三日内,详单交至商事司。赵家若有异议,自有府司公断。若再私下寻衅,严惩不贷!”最后一句,再次警告了赵乾。
“是!谢张队长主持公道!”林默再次躬身行礼,姿态恭敬,声音诚恳。他额角的血迹混着尘土,显得格外刺眼。
赵家主再也无法忍受这巨大的屈辱和西周投来的各异目光。
他狠狠一跺脚,脚下碎裂的青砖又多了几道裂痕,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走!”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怨毒。
他不再看任何人,尤其是林默,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污了他的眼睛,猛地转身,带着一身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戾气,撞开挡路的破碎门框,大步流星地冲了出去。
赵奎和另外两名还能行动的护卫,连忙架起那个昏迷的同伴,低着头,如同斗败的公鸡,灰溜溜地紧随其后,消失在门外的暮色之中。
那背影,狼狈而仓皇,与来时嚣张跋扈的姿态形成了最讽刺的对比。
随着赵家人的消失,药铺内那股令人窒息的沉重压力似乎也随之消散了一些。但气氛并未真正轻松下来。
张岩并未立刻离开。
他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再次落在了林默身上,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着他,尤其是在他那双沾满尘土、此刻却稳稳站立的双腿上停留了片刻。
刚才林默在淬体五重手下那套看似狼狈不堪、实则滑溜异常、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致命攻击的步法,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那绝非普通的基础步法能达到的效果!这小子,身上似乎藏着点东西。张岩的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探究和不易察觉的凝重。
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林默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随即一挥手。
“收队!”声音依旧冰冷。
“喏!”
身后卫兵齐声应诺,声如金铁。整齐划一的转身,沉重的铁靴踏在狼藉的地面上,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声响。
玄甲卫兵如同来时一般沉默,又如退潮般迅速而有序地离开了这片狼藉之地,只留下门口一地碎木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铁血肃杀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