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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九龙警署法医实验室的冷光灯下，空气仿佛都凝固着消毒水和未解谜题的重量。聂宝言将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报告推到张大勇和苏小曼面前，指尖点在几个加粗的数据项上。
“毒理报告出来了，死者血液和胃内容物里**没有常见毒物、药物残留**。”聂宝言的声音清冷，打破了短暂的沉默，“但有个非常关键的矛盾点——死者胃内食物残留的消化程度显示，他最后一餐进食时间，应该是在**死亡前1至1.5小时**。”
张大勇眉头瞬间拧紧：“死亡时间在10点到11点，最后一餐在8点半到9点半？但林美凤和佣人都说，赵鼎天是晚上7点吃的家庭晚餐！”
“晚餐菜单是鲍汁鹅掌、清蒸石斑、上汤菜心。”苏小曼迅速回忆口供，“如果7点吃晚饭，到10点死亡，食物消化时间超过3小时，胃内残留不可能还处于死亡前1.5小时的状态。除非…” 她看向聂宝言。
“除非他在晚餐之后，又吃了一顿。”聂宝言肯定道，“而且根据胃内残留的形态和成分分析，这‘第二顿’非常特殊——主要是**大量尚未完全消化的鲍鱼肉碎**，混合着极其浓郁的、特制的**鲍汁**，几乎没有其他配菜。这种高蛋白、高脂肪、高浓度的进食，非常不寻常，尤其是在临睡前。”
“鲍鱼？鲍汁？”张大勇猛地想起书房烟灰缸里那个颜色偏深的烟头！“聂法医，书房带回来的烟头呢？”
“正在处理。”聂宝言指向旁边操作台，“那个过滤嘴颜色异常的烟头，表面检测到**微量的油脂和深褐色酱汁残留**，成分…初步比对，和死者胃里的鲍汁高度吻合！”
“叼住雪茄…手指沾了鲍汁？”张大勇脑中瞬间勾勒出画面——某人在书房，一边抽着雪茄，一边用手抓着什么东西吃，沾了酱汁的手指碰到雪茄过滤嘴！“赵鼎天在书房偷偷加餐？吃鲍鱼？还是…有人给他送进去了？”
“更有可能是有人送进去，或者他自己拿进去吃。”苏小曼分析，“佣人阿萍的口供很明确，晚餐后厨房收拾干净，没有再做宵夜。而且，如果是他自己去厨房拿，佣人不可能不知道。”
“谁送进去的？”张大勇眼神锐利，“林美凤？赵子豪？还是那个不见踪影的赵鼎坤？”
“还有蓝色纤维和水滴的报告。”聂宝言翻到报告下一页，“死者指甲缝里的深蓝色纤维，确认是**一种极其昂贵、高支数的喀什米尔羊毛混纺面料**，常用于定制高级西装。纤维上提取到微量的皮屑油脂，DNA正在比对中。至于死者睡衣胸口那点‘水滴’…”她顿了顿，指着显微镜照片，“不是水，是**高度浓缩的、冷却后凝固的鲍汁油**！非常小一滴，几乎看不见，但成分和胃里、烟头上的鲍汁完全一致！”
高度浓缩的鲍汁油？溅到睡衣胸口？
张大勇和苏小曼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这滴油的位置…靠近心脏，又是在睡衣胸口…难道是在进食时，因为某种剧烈的动作（比如突然站起、争执推搡），导致滚烫浓缩的鲍汁溅了出来？
“黄金马桶冲水按钮上的指纹呢？”张大勇追问。
“指纹残缺，数据库无匹配。”聂宝言摇头，“但按钮缝隙里，也提取到**极其微量的同种深蓝色纤维**！和死者指甲缝里的一样！”
蓝色纤维…书房地毯有，死者指甲缝有，连马桶冲水按钮上也有！这意味着什么？穿着这种昂贵蓝色西装的人，不仅进过书房，和死者有过接触（可能争执导致死者指甲缝留下纤维），甚至还…碰过死者卧室的马桶冲水按钮？！
一个穿着价值不菲的蓝色定制西装，深夜给赵鼎天送鲍鱼宵夜，可能与之发生争执，并且进入过死者卧室触碰过马桶的人！
“张sir！”李忠义气喘吁吁地冲进实验室，手里挥舞着几张打印纸，“交通部监控有发现！昨晚九点西十五分！一部黑色宾利欧陆，车牌**JDK 888**，从深水湾道东侧入口驶入，首接开向77号方向！十点零五分，同一辆车又从原路快速驶出！”
“JDK 888…”苏小曼迅速在脑中调取资料，“是赵鼎坤的车！”
赵鼎坤！那个嗜赌成性、欠了一屁股债、靠哥哥接济的弟弟！他昨晚回家了！时间正好卡在九点半那个神秘电话之后，死亡时间之前！
“还有！”李忠义激动地补充，“我查了赵子豪的兰桂坊‘不在场证明’！他确实和一群人在‘魅影’酒吧，但监控显示，他**十点整就独自一人离开了酒吧后门**！他的法拉利跑车停在酒吧后面巷子！十点零三分，车子启动离开！从兰桂坊飙车到深水湾…唔塞车（不堵车）的话，**最快二十分钟就能到**！”
时间线瞬间清晰得令人窒息！
- 九点半：神秘电话打入书房（可能是赵鼎坤打的？约见面？）。
- 九点西十五：赵鼎坤的宾利进入深水湾道。
- 十点：赵子豪独自离开酒吧。
- 十点至十一点：死亡时间。
- 十点零五分：赵鼎坤的宾利离开。
- 十点西十分左右：佣人听到死者卧室冲水声（可能是凶手离开前伪造？或意外触发？）。
赵鼎坤和赵子豪，都有作案时间和重大动机！一个为赌债，一个为继承家产填坑！而且，他们都完全有理由穿着昂贵的定制西装！
“蓝色西装…”张大勇眼中寒光闪烁，“查赵鼎坤和赵子豪最近有没有定制过深蓝色的高级西装！特别是喀什米尔羊毛混纺的！”
“己经在查！”高婕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快步走进来，“刚拿到赵鼎坤常去的‘英伦绅士’裁缝店记录！赵鼎坤上个月确实订了一套深蓝色的Brioni定制西装，面料就是顶级喀什米尔羊毛混纺！昨天下午刚取走！而赵子豪…他所有的衣服都是现成奢侈品牌，没有定制记录，他常去的买手店也没有深蓝色喀什米尔西装出售记录！”
矛头瞬间指向赵鼎坤！
“立刻申请搜查令！搜查赵鼎坤的住所和那辆宾利！重点找那套蓝色西装！还有…找鲍鱼！”张大勇猛地起身，“苏sir，你带人去赵宅，控制林美凤和赵子豪，重新问话！特别是关于昨晚的鲍鱼宵夜！李忠义！跟我去会会那位‘好细佬（好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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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龙塘，某高档公寓**
赵鼎坤的公寓大门被强行破开。室内弥漫着一股烟酒混合的浊气，装修浮夸，到处是昂贵的赝品古董和俗气的金饰。衣帽间里一片狼藉，那套崭新的深蓝色Brioni定制西装，赫然被揉成一团，塞在一个路易威登旅行袋的最底层！
“西装在这里！”李忠义兴奋地喊道。
张大勇戴上手套，小心地拎起西装。灯光下，昂贵的深蓝色面料光泽流动。他仔细检查袖口、前襟、纽扣…很快，在左边袖口的纽扣缝线附近，发现了一小点**极其微小的、深褐色的油渍**！凑近闻，一股淡淡的、熟悉的鲍汁浓香钻入鼻腔！
“鲍汁油渍！”张大勇眼神锐利如刀。他继续翻找，在西装内侧口袋的角落里，用镊子夹出了**几根极短的、与死者指甲缝里同款的深蓝色羊毛纤维**！口袋内衬还有轻微的勾丝痕迹，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比如指甲？）勾划过！
“张sir！睇下（看下）呢度（这里）！”李忠义指着旅行袋旁边垃圾桶。里面有几个快餐盒，其中一个盒子底部，残留着一些**浓稠的、深褐色的酱汁凝固物**，还有几小块**没吃完的鲍鱼边角料**！旁边丢着几个空的高档鲍鱼罐头盒，牌子正是赵鼎天家里常用的那款顶级南非鲍！
“鲍鱼！鲍汁！”李忠义激动不己。
“搜车！”张大勇下令。
地下车库，赵鼎坤那辆黑色宾利欧陆被里里外外仔细搜查。后座地毯上，发现了几点**干涸的、不起眼的深褐色污渍**，正是鲍汁！副驾驶座位缝隙里，还卡着一枚**小小的、亮晶晶的袖扣**！袖扣的样式…和赵鼎坤那套蓝色西装配套的备用袖扣一模一样！而驾驶座的门把手上，提取到一枚**清晰的指纹**，初步比对，与黄金马桶冲水按钮上那枚残缺指纹高度吻合！
铁证如山！
“赵鼎坤！”张大勇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怒意，“铐起来！”
警局审讯室的白炽灯惨白刺眼。赵鼎坤穿着皱巴巴的睡袍，头发凌乱，眼袋浮肿，坐在审讯椅上，眼神躲闪，手指神经质地敲着桌面。那套作为关键证物的深蓝色西装，被装在透明证物袋里，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赵生，”张大勇坐在他对面，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压力，“昨晚九点西十五分，你开车去深水湾77号做咩（干什么）？十点零五分，你又急急忙忙开车走，做咩？”
“我…我去探我大佬（看我大哥）唔得（不行）啊？”赵鼎坤梗着脖子，“两兄弟倾下偈（聊聊天）啫！”
“倾偈（聊天）？”张大勇冷笑，手指点了点证物袋里的西装，“倾偈（聊天）使唔使（要不要）着到咁（穿得这么）隆重？倾偈（聊天）使唔使（要不要）拎住（拿着）鲍鱼罐头去？倾偈（聊天）使唔使（要不要）搞到你件（这件）几万蚊（几万块）嘅西装沾满鲍汁？你大佬（大哥）指甲缝里点解（为什么）有你件西装嘅纤维？黄金马桶个冲水按钮上点解（为什么）有你嘅指纹？！”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重锤，砸得赵鼎坤脸色煞白，额头冷汗涔涔。他嘴唇哆嗦着，想辩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知唔知（知不知道）法医点讲（怎么说）？”张大勇身体前倾，目光如鹰隼般锁死他，“你大佬（大哥）系（是）被活活吓死嘅（的）！但系（但是）佢（他）死之前，胃里面塞满咗（塞满了）你带去嘅鲍鱼！心口仲（还）被你溅咗（溅了）一滴滚烫嘅鲍汁油！你同佢（你和他）倾紧乜嘢偈（聊什么天），可以倾到佢（聊到他）坐喺马桶上吓到心脏病发（心脏病发作）？！系唔系（是不是）你逼佢（逼他）签字，畀（给）钱你还赌债？！佢唔肯（他不肯），你就拎起个（拿起）鲍鱼罐头恐吓佢（恐吓他）？！话（说）要淋佢（淋他）？！争执推撞之间，鲍汁溅出，你惊到（吓到）手忙脚乱按咗（按了）冲水按钮想毁灭痕迹？！点知（谁知）你大佬（大哥）受唔住（受不了）刺激，当场吓死咗（吓死了）？！”
张大勇的推理如同连珠炮，带着强大的压迫感和画面感，每一句都狠狠砸在赵鼎坤最脆弱的神经上！
“唔係！唔係我吓死佢（不是我吓死他）！”赵鼎坤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猛地抱住头，发出野兽般的哭嚎，“我係（我是）去求佢（求他）！求佢（求他）再帮我最后一次！班大耳窿（放高利贷的）话（说）再唔还钱（再不还钱）就斩我手脚！我拎住（拿着）佢（他）最中意食（最喜欢吃）嘅（的）鲍鱼罐头，谂住（想着）哄下佢（哄哄他）…点知（谁知）佢（他）一见我就发火（发火），闹我（骂我）败家仔（败家子），话（说）一蚊都唔会再畀（一块钱都不会再给）！我跪低（跪下）求佢（求他）…佢（他）一脚踹开我…罐头打翻咗（打翻了）…鲍汁溅到佢（溅到他）件睡衣（睡衣上）…佢（他）更加火滚（更火大），指住我（指着我）闹（骂），话（说）要同我断绝关系…跟住…跟住佢（然后…然后他）突然捂住心口，面色好恐怖（脸色很恐怖），跟住就…就坐喺（坐在）马桶上…冇（没）声出了…我真係冇（我真的没有）吓佢（吓他）！我惊到（吓到）手震（手抖），唔知点解（不知道为什么）按咗（按了）冲水制（冲水按钮）…之后我就走咗（走了）…我真係冇谂过（我真的没想过）会咁（会这样）…冇谂过啊（没想过啊）…！”他涕泪横流，在椅子上，语无伦次。
动机（赌债逼命）、时间（完美契合）、物证（蓝色西装纤维、鲍汁油渍、指纹）、行为逻辑（争执、意外溅油、惊吓诱发心脏病）…全部闭环！
赵鼎坤的哭嚎在审讯室里回荡。张大勇看着眼前这个被赌债和恐惧彻底摧毁的男人，又看看证物袋里那套沾着鲍汁油渍的昂贵蓝色西装，心头并无破案后的轻松，只有一种沉甸甸的荒谬感。
一个坐拥黄金马桶的富豪，最后竟死于弟弟送来的一罐鲍鱼引发的惊吓。财富、欲望、亲情，在这荒诞的死亡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他拿起对讲机，声音带着疲惫：“疑犯赵鼎坤，正式拘捕。控以惊吓他人致死及企图妨碍司法公正。”
审讯室的门打开，苏小曼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另一份报告，脸色却并不轻松。
“小曼？”张大勇走过去。
苏小曼将报告递给他，压低声音：“林美凤和赵子豪的口供有重大漏洞。我们重新问了佣人阿萍，她支支吾吾半天才说…昨晚九点半书房电话响的时候，她好像…听到太太在二楼小客厅用手机打电话，语气…很紧张。时间点太巧了。另外，法证在书房那个带鲍汁的烟头过滤嘴上…提取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属于赵鼎天的香水味**，初步分析…是林美凤常用的那款‘午夜玫瑰’。”
张大勇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猛地看向审讯室里的赵鼎坤，又看向报告。
黄金马桶上的惊魂夜，似乎…并未落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