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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信访局的档案柜散发出陈年纸页的霉味，沈砚冰戴着白手套，将 37 份补偿协议按编号排列在长桌上。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文件上投下斜斜的光影，像极了青桐山被切割的林地红线。
“沈镇长，您看这几个指纹。” 信访局小张递来放大镜，声音里带着忐忑，“编号 007、012、019 的协议，指纹位置完全一致，连油墨晕染方向都一样。”
沈砚冰的瞳孔收缩。放大镜下，三个红手印的箕纹走向如出一辙，中心的斗纹都偏向右上方 —— 这是典型的硅胶模具压痕。他想起上周在云栖谷工地发现的硅胶印章，曾用于伪造施工日志。
“不止这三个。” 他用手机微距镜头拍摄编号 025 的协议，屏幕上显示的指纹与 007 号完全重合，“12 份指纹，来自同一个模具。” 手指划过 “李桂花” 的签名，墨水瓶在桌面投下阴影，“而这位李大姐，上个月刚做完手部骨折手术。”
小张的喉结滚动：“他们连残疾人的手印都盗？”
信访局的老式挂钟敲了十下。沈砚冰打开林满江的信访回复文件，对比云栖谷项目合同上的签名。两页纸的 “林” 字竖划相差 0.3 毫米，收笔处的弧度一个偏圆、一个带钩 —— 这是模仿签名的常见破绽。
“通知法医物证室，” 沈砚冰将文件装入证物袋，“重点检测指纹的硅胶成分，还有签名的碳粉批次。” 他想起母亲账本上的罚款单，那些笔迹同样出自不同人之手，“这不是普通的合同纠纷，是系统性造假。”
小张突然压低声音：“沈镇长，这些文件原本该存放在密室，昨天却被人移到普通档案柜。” 他的手指在桌下快速敲击，“监控显示，昨晚十点有个戴帽子的人来过。”
走廊传来皮鞋声，沈砚冰下意识护住证物袋。推开门的瞬间，与穿黑色夹克的男人撞个满怀，手机摔在地上。男人匆匆道歉，消失在楼梯口，留下淡淡的沉香气息 —— 与林满江的手串味道相同。
“您的手机！” 小张捡起手机，屏幕裂了道缝。沈砚冰解锁相册，心脏骤然停跳 —— 上周拍摄的卫星图照片少了三张，正是显示青桐山古树群被篡改的关键证据。
“他们知道我们在查指纹和签名。” 沈砚冰的指甲掐进掌心，电子手环显示心率 120。他调出手机后台，发现有人远程操控删除文件，定位在县城投公司附近。
小张递来纸巾：“沈镇长，您流血了。”
沈砚冰这才注意到掌心被钥匙划破，鲜血滴在证物袋上，像朵突然绽放的红茶花。他想起李大爷的话：“血手印比红墨水更难擦掉。” 此刻，自己的血与茶农的血手印，隔着透明塑料袋相望。
“去申请司法鉴定，” 沈砚冰擦净血迹，“就用我的指纹做比对 —— 他们既然能伪造农民的手印，说不定也伪造过我的。” 他望向信访局的 “依法信访” 标语，墨迹在阳光下有些褪色，“顺便查一下，最近有哪些干部做过硅胶指纹模。”
走出信访局时，暴雨倾盆而下。沈砚冰站在台阶上，看着手机里残留的卫星图缩略图。被删除的照片里，青桐山的古树群像串被扯断的佛珠，散落在数据的荒漠里。他知道，对手终于坐不住了 —— 那些在信访局档案柜里沉睡的文件，即将掀开云栖谷项目最黑暗的一角。
电子手环震动，唐薇发来消息：“女儿说爸爸的手机像茶树叶子，有了新的伤疤。” 沈砚冰望着裂痕纵横的屏幕，突然笑了。伤疤是证据，是真相的缺口，更是照进黑暗的光。
暴雨冲刷着信访局的门牌，“为人民服务” 的字样在水流中若隐若现。沈砚冰摸出母亲塞在公文包的账本复印件，罚款单上的日期与指纹伪造时间完美重合。他终于明白，数据造假的链条有多长 —— 从卫星图到红手印，从签名到罚款单，每个环节都浸透着权力的腐败。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周明远的短信：“省厅调查组下午到，带好你的‘指纹证据’。” 沈砚冰握紧手机，裂痕屏幕映出他坚定的眼神。暴雨中的信访局，终将成为撕开数据黑幕的起点 —— 就像指纹的斗箕之间，总有缝隙让真相生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