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往生舟的龙骨断裂,发出“咔嚓”一声巨响时,琉璃灯芯猛地迸出一粒金砂。那金砂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坠入星砂海的瞬间,竟神奇地凝成了苏婉清眉心的朱砂痣,宛如一颗璀璨的星辰镶嵌其上。溟泪的鲛绡在煞气的肆虐下,被撕裂成缕,布料碎屑如同幽灵般漂浮在空中。每一片碎屑,都仿佛是一个时光胶囊,映着弑神时代月光下的某个深夜——苏婉清静静地跪在礁石上,面容悲戚,她将一枚裹着血痂的珍珠,小心翼翼地塞入婴孩口中,那动作充满了无奈与不舍。
雾海深处,一叶芦苇舟缓缓浮出,宛如从另一个世界驶来。舟头立着一位白发老妪,她的身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手中青铜罗盘的指针,竟是半截桃木簪,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她的眼瞳一灰一金,灰眸中流转着沧溟的蛟纹,那蛟纹仿若活物,在眼中蜿蜒游动;金眸里却浮动着萧寒灵台的星核裂痕,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秘密。
“老身归墟引渡人,守的是星砂海三千年无人渡的冤债。”老妪的嗓音如锈刀刮过青铜鼎,沙哑而低沉,带着一种岁月的沧桑感。她指尖轻弹罗盘,簪尖突然指向溟泪心口,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严肃,“这丫头身上,可不止三百年的孽。”
老妪的芦苇舟缓缓靠向残破的往生舟,就在两舟即将相接之时,舟底突然伸出青铜锁链,如一条条冰冷的蛇,迅速缠住沧溟的脚踝。锁链表面浮出细密的星纹,仔细一看,竟是苏婉清缝在嫁衣内衬的血咒针脚放大百倍的形态,那血咒仿佛蕴含着无尽的诅咒之力。萧寒的剑气劈中锁链,刹那间,火星西溅,溅入雾海之中。火星燃起一片星砂凝成的往事,宛如一幅幅画卷在雾海中展开——
三百年前的同一个月夜,苏婉清抱着啼哭的婴孩登上芦苇舟。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决绝与痛苦,她咬了咬牙,割开自己的手腕,殷红的鲜血顺着手臂流淌下来。她将血涂在老妪的罗盘上,声音颤抖地说道:“请婆婆将这孩子……送去没有星轨的岸。”血珠渗入罗盘裂隙时,婴孩襁褓中突然掉出半枚玉扣——正是此刻溟泪耳垂缺失的那枚,这半枚玉扣仿佛是连接过去与现在的神秘纽带。
芦苇舟的苇杆表面生着细密齿痕,那齿痕与沧溟幼年啃噬的珊瑚纹路同源,仿佛在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老妪的灰眸中游动着透明鱼群,鱼骨拼成“溟”字的残缺笔画,这些鱼群和鱼骨仿佛是命运的暗示,隐藏着深深的玄机。罗盘桃木簪的裂痕渗出槐蜜,甜腻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可这甜腻中却混着弑神祭坛的血腥,让人不禁心生恐惧。
老妪突然掀开衣襟,心口嵌着的琉璃瓶中封存着一缕青丝。发丝触到雾海的刹那,归墟深处传来七十二声钟鸣——每声钟响都震碎一盏琉璃灯,灯油凝成的苏婉清残识碎片中,竟都裹着沧溟不同年龄段的呜咽。那呜咽声仿佛是从地狱深处传来,充满了痛苦与绝望。
“这青丝是你周岁时,你娘亲从往生阵眼抢回的。”老妪的指甲突然刺入溟泪的蛟纹,挖出一粒裹着血膜的星砂,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悲哀,“她以为剜心换命就能破劫,却不知双生子本就是……”
话音还未说完,便被突至的青铜戟煞气斩断。戟尖穿透老妪的罗盘,桃木簪炸成的碎屑中浮出萧青璃被铁链贯穿时嘶吼的星图。那星图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一段惨烈的过往。
芦苇舟突然解体,苇杆中飞出九百片青铜简。简上铭文被煞气激活,光芒闪耀,竟是弑神时代双生子献祭的完整仪轨。老妪的灰金异瞳突然淌出血泪,泪珠坠海时凝成苏婉清从未示人的残卷——
《烬海遗珠》的扉页血字突然活过来,笔画如锁链一般缠住萧寒的白发,仿佛在束缚着他的命运:“以双子星核为引,以剜心泪为祭,可开归墟生门……”
沧溟突然嘶吼着扑向残卷,他的蛟纹爆出的血雾中浮出婴孩虚影。那孩子掌心攥着的不是胎发,而是半截染血的星晷仪指针——此刻正在老妪破碎的罗盘中嗡嗡震颤,发出奇异的声响。
溟泪的骨灰突然逆流回体内,星核裂痕处钻出细密的槐花根须。根须缠住萧寒的白发时,往生舟残骸中浮起苏婉清缝制的襁褓虚影——布料上“寒”字的绣线突然断裂,线头竟化作煞气钻入溟泪的金眸,仿佛是一种神秘力量的注入。
“原来我才是……”溟泪的哽咽被雾海吞没,老妪的残躯突然炸成星砂,凝成苏婉清消散前的最后手势——她染血的指尖并非指向往生阵,而是深深抠进自己心口的星核,那动作仿佛是在诉说着最后的挣扎与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