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察司档案室的霉味在鼻腔横冲首撞,林九尘用银镊子夹起发霉的卷宗时,官服下摆突然传来细碎的啃食声。他低头看见绣着仙鹤的袍角裂开蛛网纹,金线在裂痕中流转,恍若活物。
"滋啦——"
裂痕炸开拇指大的孔洞,三只蠹虫坠落在积灰的地面。这些虫子仅有米粒大,却生着官员面孔,补服上的锦鸡纹路清晰可见。最的那只叼着截金线,六足并用爬向卷宗柜,所过之处留下一串墨汁脚印。
"贪墨司库银两……"林九尘用镊子夹起蠹虫,它腹中突然传出人声。话音未落,窗外传来警笛声,他冲到窗边,看见市立医院后门停着廉政公署的车辆,穿制服的人员正抬出成箱的账本。
第二只蠹虫趁机钻进《医疗器械采购清单》,林九尘转身时,它己抱着金线从纸背钻出。这次它化作穿飞鱼服的小人,腰牌刻着"张主任"三字。小人将金线缠在脖颈,突然七窍流血,林九尘的手机同时震动——急诊科主任在手术室猝死,监控拍到他生前最后接触的是箱未登记的进口耗材。
"原来如此。"林九尘扯开官服前襟,心脏处的监察者令牌正在发烫。蛀洞如癌细胞般蔓延,数十只蠹虫在锦缎下蠕动,每只都叼着金线,每根金线都连着现实中的罪案。他突然明白,这些蠹虫是市长权柄的具象化,金线则是滋养贪腐网络的命脉。
第三只蠹虫突然发动攻击。它长着市长的脸,衮服上的十二章纹泛着血光。蠹虫吐出金线缠住林九尘手腕,他感觉有股吸力从令牌传来,记忆开始倒流——十年前在产房外收下锦盒,五年前在殡仪馆销毁证据,首到此刻站在档案室,每段罪孽都化作金线被蠹虫吞噬。
"林监察,需要帮忙吗?"
陈铁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左眼缠着绷带,右手握着瓶杀虫剂。林九尘刚要拒绝,突然发现陈铁山脚下有更多蠹虫涌出。这些蠹虫穿着旧式监察官制服,补子上的獬豸纹被蛀成筛子,它们抱着金线爬向陈铁山,却在触及他裤脚时化作青烟。
"你果然养了蛊。"林九尘举起镊子,蠹虫市长突然张口,吐出半张人皮面具。面具在空中燃烧,火光中浮出市长办公室的场景:保险柜里藏着本手写账簿,每页都贴着蠹虫照片,最新页贴着林九尘接生时的监控截图。
陈铁山突然暴起,杀虫剂喷出墨汁般的液体。蠹虫在腐蚀性液体中挣扎,却爆出更多金线。这些金线在空中交织成网,网中浮出座微型城市,医院、市政府、监察司的模型在网中沉浮,每栋建筑都爬满蠹虫。
"这是贪腐生态链。"陈铁山扯开衣领,露出胸口狰狞的伤疤,"我用了五年才养出噬金蛊。"他放出只琉璃色的甲虫,甲虫所过之处,蠹虫纷纷坠落。但每只坠落的蠹虫都化作血珠,渗入地面后,档案室的阴影里又爬出更多蠹虫。
林九尘突然抓住陈铁山的手,他看见对方袖口藏着半块监察者令牌。令牌缺口处嵌着银针,针尾红绳缠着半块玉兰花瓣——正是沈霁霜发间的簪饰。
"你们都在局中。"低沉的男声在档案室回荡,所有卷宗同时翻动。林九尘转身看见神秘人站在光柱中,他穿着无脸戏服,手中把玩着完整的监察者令牌。令牌在他掌心旋转,每面都映出不同的蠹虫狂欢场景。
神秘人突然捏碎令牌,金线如暴雨坠落。蠹虫在雨中膨胀,化作穿各色官服的巨人。穿飞鱼服的蠹官举起药商代表,像捏碎核桃般砸开天灵盖;穿麒麟服的蠹官将患者病历塞进碎纸机,纸屑在空中重组为"封口费"的收据;最恐怖的是穿衮服的蠹虫市长,他正将新生儿泡进福尔马林,玻璃罐上贴着"器官捐献"的标签。
"住手!"林九尘扯下官服砸向蠹虫群。锦缎在半空燃烧,火光中浮出无数张《陈情表》,每张都盖着市长的朱批。蠹虫在火中哀嚎,却爆出更多金线,这些金线在空中重组,变成把刻着"天谴"的银锁。
陈铁山突然抱住蠹虫市长跳进火海,他伤口渗出的血在地面写出"因果"。林九尘趁机抓住银锁,锁孔喷出墨汁,在他掌心写出段密码——正是市长办公室保险柜的开启方式。当他输入最后位数字时,保险柜里弹出的不是账簿,而是具穿着襁褓的尸体。
婴儿的眉心嵌着银针,发间别着半块玉兰簪。林九尘抱起尸体时,听见地下传来铁链声。他冲进密室,看见九十九具棺材悬浮在血池上,每口棺材都刻着"医疗事故",棺盖上的铜钉全是蠹虫形状。
"你终于来了。"沈霁霜的声音在棺阵中响起。林九尘看见她站在主棺旁,手中举着完整的监察者令牌。令牌在她掌心融化,变成把银钥匙,钥匙齿痕与婴儿脐带上的印记完全吻合。
当钥匙插入棺缝时,所有蠹虫同时发出哀鸣。林九尘感觉有无数双手在撕扯官服,蛀洞蔓延至胸口,监察者令牌坠入血池。他最后看见的画面,是沈霁霜将玉兰簪刺入婴儿心脏,簪头涌出的不是血,而是滚烫的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