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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界法庭没有门窗，只有输液管编织的穹顶。
沈霁霜站在检察官席位，襦裙浸在墨色血池中，发间玉兰簪垂下九十九条银链，每条链子都拴着具尸体。陪审团座位悬浮在半空，十二张苍白面孔从黑暗中浮现——钢琴家的石膏腿正在剥落，孕妇腹中的胎儿举着血书，老者的医疗器械奏响安魂曲。
"传被告林九尘！"
法槌落下时，法庭震颤。林九尘从墨池中升起，溃烂的右手缠着《陈情表》经文，胸口官印位置嵌着监察者令牌。他刚要开口，突然看见旁听席升起团黑雾，雾中走出穿病号服的男人，左胸空荡荡的洞窟里，跳动着颗刻着"林氏医馆"的石胆。
"我是你的辩护律师，周明远。"男人举起残缺的病历，墨汁从针孔中渗出，"二十年前，你主刀的胆囊切除术，切碎了我的五脏六腑。"
林九尘瞳孔骤缩。他记得那个雨夜，记得手术刀划开病人腹腔时，市长秘书的轿车正停在医院后门。现在周明远的鬼魂站在法庭，空荡荡的胸腔里，石胆每跳一下，就涌出股黑水，在水面写出"医疗事故"的判词。
"反对！"沈霁霜猛拍桌面，玉兰簪刺入墨池，"被告与辩护律师存在利益冲突！"
"正因如此，我才能撕开他的伪善。"周明远突然扯开病号服，露出腹腔的缝合疤痕。那些蜈蚣状的针脚突然活过来，化作条条墨龙，在法庭穹顶游走。墨龙每摆尾，输液管就滴落忏悔，落在陪审团面前汇成受害人自述。
钢琴家的石膏腿最先发言，断截面涌出肖邦夜曲的旋律，旋律中夹杂着锯骨声。孕妇腹中的胎儿将血书贴在证人席，泛黄的纸页上，指纹与脐带印组成"被迫自愿签署手术同意书"。老者的医疗器械突然奏响《国际歌》，生锈的锯齿在乐声中切下片片血肉。
林九尘感觉喉头发紧，他看见自己的辩护律师正在融化。周明远的石胆浸入墨池，水面浮出二十年前手术室的场景：无影灯下，年轻的林九尘握着染血的纱布，市长秘书将锦盒塞进他白大褂口袋，盒盖内侧贴着张照片——穿襦裙的小女孩正在佛龛下啃桂花糕。
"反对无效，辩护继续。"
沈霁霜的声音将林九尘拉回法庭。他抬头看见检察官席位上方悬着面铜镜，镜中映出的不是沈霁霜，而是十年前灭门夜的血色佛堂。佛龛下的桂花糕正在蠕动，化作无数张收据，每张都盖着"林氏医馆"的印章，经手人处签着陈铁山的名字。
周明远突然逼近被告席，石胆在掌心碾成齑粉。"你可知我为何变成这样？"他扯开腹腔，墨龙从中窜出，咬住林九尘的右臂，"因为市长要掩盖医疗器械走私案，而你是他最锋利的刀！"
法庭温度骤降，输液管结出冰棱。陪审团成员的尸体开始歌唱，他们的声音交织成首古老童谣，正是倒放的《弟子规》。沈霁霜突然加入合唱，玉兰簪在冰面上敲出节拍，每下都震碎段林九尘的记忆。
"我曾真心想做个好大夫。"林九尘突然开口，溃烂的右手抓住飘落的忏悔。墨汁在他掌心重组，变成封发黄的信，信纸边缘烧焦，邮戳日期是二十年前——正是他收到市长秘书威胁信的同一天。
周明远愣住，石胆粉末在空中拼出问号。林九尘趁机扯开官印，监察者令牌坠地时发出金石之音，震得输液管全部爆裂。墨雨倾盆而下，淋湿了陪审团的尸体，也冲刷出周明远石胆上的刻痕——那分明是市长秘书的私章。
"你被利用了。"林九尘踩住令牌，看着雨中的辩护律师，"二十年前是市长要你死，二十年后是他要我当替罪羊。"他突然撕开胸前《陈情表》，经文在雨中燃烧，烧出的灰烬落在周明远肩头，竟化作市长秘书的侧脸。
沈霁霜突然尖叫，她看见铜镜中的佛堂正在坍塌。桂花糕化作血泥，佛龛里供奉的分明是监察者令牌。当最后一根房梁坠落时，镜面浮出真正的凶手——不是林九尘，不是陈铁山，而是坐在市长办公室阴影里，用银针缝合伤口的神秘人。
"游戏该结束了。"
低沉的男声在法庭回荡，所有输液管同时转向证人席。周明远的石胆突然爆炸，墨汁中浮出把银锁，锁孔插着半截带血的脐带。林九尘感觉左眼剧痛，他捂住眼眶，指缝间渗出的不是血，而是融化的玉兰花瓣。
沈霁霜扑向银锁时，法庭开始逆旋。陪审团的尸体坠入墨池，周明远的鬼魂化作青烟，只有林九尘的忏悔在雨中飘荡。他听见自己二十年前的声音在说"手术很成功"，也听见市长秘书的狞笑，更听见神秘人的叹息："林大夫，你只是颗棋子。"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穹顶时，林九尘发现自己仍站在监察司天台。怀中抱着的婴儿突然睁眼，左眼嵌着银针，右眼窝是空洞——那里本该有监察者令牌，此刻却插着半块玉兰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