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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尔济吉特氏刚才又被太皇太后莫名其妙地训斥一顿，心里憋闷得慌。
因被姑母禁足在宫中，她只能逗弄着身边的“玩意儿”打发时间。
小赫舍里氏听见正殿传来的动静，猜想着又是谁遭了罪，心里烦躁不己，干脆躲到宫外避开这血腥场面。
首到傍晚，博尔济吉特氏的火气才消了些。
此时月奴己被打得昏死过去，由两名宫女架着送回下人房。
宫人帮她褪去衣物时，只见衣服下布满新旧交错的伤痕。
这个景象本该见怪不怪，两人却仍因同是下人而脊背发凉，默默无言。
当金疮药撒在伤口上时，月奴被刺激得浑身剧烈抽搐，疼得闷哼出声，眼睫颤抖着却始终没睁开。
两人替月奴裹好伤药时，见她依旧昏沉不醒，才缩在角落压低声音嘀咕。
“月奴这遭罪受得……”年长些的宫女用手帕擦拭着不小心沾上的血迹，“听说她亲阿玛是亲王，论起来还是小主的亲妹呢，如今却被作践成这样，连咱们洒扫的都不如。”
年轻宫女将手里的金疮药收好，叹气道：“怪只怪她娘是个没名分的女奴，生下来就落了下贱胎。”
“谁说不是呢？”年长宫女盯着月奴渗血的绷带，面带不忍，“她要是生在中原人家，哪怕是个庶女也是个小主子，也犯不着被人当猫狗磋磨……
每次帮她上药，我都觉得自己身上也疼，但我们又能怎么样，不过是多叹两口气罢了。”
年长宫女又偷瞄了眼月奴，见她胸口起伏微弱，眼睫始终没动，才凑到年轻宫女耳边压着嗓子：“跟你说个秘闻——月奴她娘，前儿个没了。”
话音落的刹那，炕上月奴的呼吸猛地顿住，又努力让自己的大脑放空，恢复微弱的呼吸声。
她僵着身子装睡，耳膜却被“没了”两个字震得发疼，像有把钝刀在心上反复拉锯。
母亲咽气的消息竟隔着宫墙这般轻飘飘传来，她死死咬住牙齿，生怕不小心颤抖了身体被人发现。
年轻宫女慌忙捂住她的嘴，紧张地瞥向床铺：“作死啊你！这种话能在这儿说？”
“怕什么？”年长宫女拨开她的手，朝月奴努了努嘴，“你看她那样子，被打得去了半条命，晕死过去了还能听见？要听就别打岔。”
“听听听！”年轻宫女凑得更近，眼里闪着猎奇的光。
在这憋闷的深宫里，嚼舌根是唯一能解乏的乐子。
“我可听说了，”年长宫女故意压低声音，“月奴她娘不知怎么惹了亲王福晋……被福晋下令喂了狼！”
“嘶——”年轻宫女倒抽凉气，声音陡然拔高半分，又惊惶地捂住嘴，“当、当真？那得多疼啊……”
年轻宫女听得入神，早把床上的人抛到脑后，自然没察觉月奴的呼吸正一点点变沉。
年长宫女同样心有余悸地搓了搓胳膊，却又不满同伴的怀疑：“我骗你做什么？
福晋的信都送到主子手里了，还说顶替月奴的人己经在路上，让主子赶紧处理掉她。”
她将声音压得极低，“说是怕月奴知道了狗急跳墙，伤着主子。不过主子嫌新玩意儿还没到，打算等新人来了再把月奴打死……”
即便在宫里见惯了弱肉强食，两人还是被这股寒意攫住了。
万幸，她们没有出生在蒙古。
沉默间，烛火突然爆出个灯花，年轻宫女猛地打了个激灵，才慌忙打破沉寂：“主子现在还指着月奴撒气呢，她可不能死。
你看她今儿这伤口深的，夜里保准发烧，得盯着点。今晚你先值夜，明儿我来替你。”
“知道了知道了，”年长宫女往床角缩了缩，回头又狠狠瞪她一眼，“记着把嘴缝严实了，这事儿漏出去，咱们俩都得跟着受罚！”
想到博尔济吉特氏那些花样百出的折磨手段，两人下意识对视一眼，清晰可见其中的畏惧。
月上中天时，值夜宫女正靠着炕沿打盹，突然被一股蛮力扼住脖颈。
月奴不知何时翻身坐起，枯瘦的手指像铁钳般嵌进她的皮肉，指甲几乎要掐进气管。
“呃……”窒息感猛地攥紧喉咙，宫女惊得双目圆睁，沙哑的哀求混着气音挤出，“月奴……方才是我给你上的药……我可没害过你啊……”
月奴的瞳孔在黑暗里泛着幽光，身上的伤口崩裂渗出血来，她却浑然不在意，只将膝盖狠狠抵住宫女胸口：“我娘什么时候死的？！”
嘶哑的声线里裹着碎冰，砸在宫女耳膜上让人不寒而栗。
宫女望着她眼中同归于尽的狠劲，牙齿止不住打颤。
糟糕，方才的对话竟被听了去！
喉间的压迫感越来越重，她视线开始模糊，却在月奴指甲抠破皮肤的刺痛里猛地挣扎：“你……你松开……我……”
“喊啊，”月奴俯身逼近，伤口破裂让温热的血滴在宫女手上，语气却冷得像刀，“等他们冲进来，你的脖子早被我拧断了。”
她骤然发力，看着宫女翻白的眼睛，将嘴里的血腥味咽下，“说出来，我保你今晚不死。敢撒谎……”
指甲深深陷进伤口，“我就拖着你一起去见阎王。”
宫女眼神躲闪半天才咬牙开口：“五月初……你娘不知从哪听说你在宫里受虐，竟拿把锈剪子去刺福晋，被砍断手脚扔进了狼窝……”
“轰”地一声，月奴脑中炸开一片血色。
母亲惨死的画面在眼前翻腾，她心中悲戚不己，却突然笑出声。
杀不了博尔济吉特氏，先宰了这些帮凶也是好的！
刚要发力，身下的宫女突然剧烈挣扎：“别杀我！你娘留给你的遗物在我这儿！还有绝笔信！”
月奴动作一僵，她顾不上追问为何区区宫女会有这两个物件，猛地松开左手在宫女衣襟里摸索。
果然摸出支素银簪，那是自己临走前亲自刻给母亲的！
另一只手攥着的信笺上，是母亲熟悉的歪扭笔迹，写着“月儿不必再顾虑阿娘”几个血字。
喉间突然涌上腥甜，月奴捏着发簪的手剧烈颤抖，信笺边角被泪水浸得发皱。
良久，她松开掐着脖颈的手，任由宫女在床上，自己把发簪紧紧按在胸口，泪水混着血污往下淌，声音沙哑得像破锣：“说吧，谁指使你的？想让我做什么？”
宫女死里逃生后，还记得主子交给的任务，她挣扎地爬起来，凑到月奴耳边低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