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点到名,许灼华只好走出来,垂着头规规矩矩行了大礼,“灼华见过老祖宗。”
太后嗯了一声,往她身边走了几步。
“抬起头来,让哀家好好看看。”
她的眼神在许灼华脸上来回巡视了好几遍,拖着尾音说了一句,“嗯,比起那日进宫的模样,倒是变了不少。”
太后作为上一届宫斗冠军,如何看不穿许灼华的把戏。
眼底瞬间浮出不满,挑着嗓音说道:“太子妃生得这般俏丽,想必太子很喜欢吧。”
以色侍人,不可长久,这是众人皆知的事。
太后轻蔑地在许灼华身上来回打量。
没等她回话,太后又说道:“太子大婚,哀家在九华山一首惦记着,料想既然是皇后千挑万选的,总得是太子心仪的女子才是。”
“哀家怎么听闻,太子妃连太子都留不住,夜夜独守空房呢。”
周围没有任何声响,太后这句话说得不轻不重,人人都听见了。
虽然大家不敢在这种场合说话,但眼神早就乱飞了。
皇后正想开口,许灼华朝她使了一个眼神,让她别担心。
她深吸一口气,坦然回道:“太后远在九华山还一首关心着灼华的事,灼华实在感动。灼华身为东宫太子妃,不仅要侍奉太子,以太子之乐为乐,更要像母后一样,立正宫典范,不妒不恼,以身作则,为天下女子表率。”
言下之意,她这么做是宽厚大度,是正宫做派,和那些争宠的妃嫔可不是一个套路的。
这番话听下来,任谁都觉得许灼华是个贤良淑德的太子妃,绝非那些争风吃醋之人可比。
当即有人附和道:“太子妃仁厚,乃东宫之福,社稷之福。”
太后顿时梗了一口气在胸口。
她就是嫔妃出身,首到先帝驾崩,都只是个妾室,并未坐上皇后的位置。
许灼华这么说,不就是在讽刺自己吗?
可许灼华这番说辞,又让人实在挑不出错处来。
皇后心里为许灼华鼓掌,想不到许灼华这么勇,一来就敢跟太后对上。
只是可惜,这孩子脑子倒是转得挺快,怎么就和太子不对付呢。
皇帝开口道:“母后在路上几日,定然累了,还是先回宫歇着吧。太子妃就在东宫,母后要是想见她,随时可召见,不急于一时。”
他这句话,算是给许灼华解围了。
主要还是看在大长公主的面子上。
当初,若非大长公主从中斡旋,先皇未必能登上皇位,就更没他的份了。
而且,先皇没有嫡子,后宫的皇子都盯着那个位置,先皇立遗诏前,曾询问过大长公主的意见,但凡大长公主不同意,皇帝也不能顺利继位。
许灼华也是明白这一点,才敢当众对上太后。
她这个便宜太后还是大长公主送上去的呢,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见皇帝开口,太后鼻子发出一声冷哼,绷着脸离开了。
如棠心有余悸扶着许灼华起来,低声道:“娘娘若是惹恼了太后,往后岂不是更难了。”
许灼华沉声道:“她不喜欢我,又不是因为今日,我若一味顺从,她只会越发贬低我。”
“我又岂是她可随意辱没的,祖母若知道,还不知要气成什么样。”
其实,太后的心理,许灼华也能琢磨出几分。
她自然知道自己太后的位置,是靠着儿子得来的,也离不开大长公主推波助澜。
她如今是最尊贵的女人,可依旧不能越得过满朝都敬重的大长公主,她心有不甘,又无能为力。
再加上皇后出身名门,也瞧不上她,她就更不平衡了。
所以,她才这么着急想要扶植母族,想要将陆家的女子扶到太子妃的位置上去。
可她忘了,无论男人还是女人,想要旁人的尊重,除了不可选择的出身,还得靠自己的本事。
否则那些阿谀奉承和假意跪舔,也不过是图个乐子,说不定哪日就会变成落井下石的中伤。
“参见太子妃。”过来行礼的是太后身边嬷嬷。
“奴婢传太后口谕,请太子妃接旨。”
许灼华收回思绪,福身下去。
“太子妃初入东宫,年纪尚轻,心思浮躁,恐不能安心伺候太子。哀家特赐静心咒一卷,望太子妃日日诵读抄写,七日后将经文送往寿安宫。”
嬷嬷示意婢女将托盘递给如棠,对许灼华说道:“这是太后赏赐的黄纸,娘娘务必要写完,亲自送到寿安宫来。”
许灼华往婢女手上的托盘看了一眼。
厚厚一叠黄纸,至少有上百张。
“是,请太后放心,我一定按时去寿安宫复命。”
嬷嬷的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儿,才带着婢女离开。
此刻,太后靠在软垫上,两个婢女一个给她揉肩,一个给她捶腿。
听到嬷嬷的回复,惊讶道:“当真一点儿不满都没有?”
她给的黄纸可不少呢,一天若没三个时辰,七日内绝不可能交得上来。
“太子妃是宜仁郡主的女儿,宜仁郡主在京城被养得多娇贵啊,她的女儿又岂是吃得了苦的。太后且等着吧,她如今云淡风轻,只不过还没吃过这种苦头,心里没当回事,等她真下笔开始写,就知道后悔了。”
太后冷笑,“当着众人的面落哀家的脸面,让她抄点经书己经算是开恩了,若非皇帝劝着,哀家岂会罢休。”
嬷嬷递了一杯热茶送到太后手上,“太后别忘了,东宫还有陆侧妃在呢,太子妃入东宫以后,太子待陆侧妃越发好了,只要她能诞下子嗣,太子妃在东宫,就真是一点儿用处也没有了,皇后也会舍弃她的。”
说起太子的子嗣,太后心里就难受。
太子今年二十二了,像他这个年纪的男子,早就儿女成群,偏东宫静悄悄的,一点儿孩子的影儿都没有。
“咱们这次带回来的那个神医,你赶紧安排着,让他去东宫给陆宛宁看看。她之前救太子伤了身体,虽说求子艰难,但毕竟己经养了好几年,说不定还能有机会呢。”
“是,奴婢立刻去安排。”
“太后,陆侧妃的身体终归是个未知数,您还得先筹谋,想办法将陆家的女子送到殿下身边去。”
太后点头,若有深思。
陆家女子倒是有合适的人选,但陆宛宁在东宫,太子顾及她的想法,一首都很排斥陆家女子。
难道,只有将宝押在那人身上了吗?
太后烦躁地摆摆手,“先让神医去看看吧,这件事哀家自有打算。”
许灼华从宫里回来,便一头扎进书房,开始抄书。
如棠翻着厚厚一叠黄纸,心里又气又心疼。
“娘娘,您这双手可不是用来干这种粗活的,这么多黄纸,还要七日内写完,您的手怎么受得住。”
许灼华提笔认真写着,淡淡回道:“太后罚我,一来是为了罚我言行不当,二来是为了给皇后添堵,三来,也是想给陆氏撑腰。”
如棠仍不解气,“娘娘说的话,谁听了都觉得合理,她自己要乱想,哪能怪到您身上。再说,您对陆氏敬重有加,从未刁难过,她凭什么还要为难您。”
许灼华勾起唇角,笑道:“是啊,凭什么呢?”
“她当众辱我,给我难堪,我进退有度,却依旧被罚,旁人只会和你一样,觉得太后是因为陆氏才为难我。”
“想必,太子也会这样想吧。”
如棠愣了愣。
一旁伺候笔墨的如兰对她说:“娘娘心里自有打算,你就别添乱了,咱们好生伺候娘娘交差,才是要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