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西华巷的人还没完全醒过来。
林晓晓就爬起来了。
她把新买的深蓝色粗布褂裤穿上,头发用一根木簪随便挽在脑后,看着像个干练的小伙计。
第一步,得让这破杂货铺有点能开张的样子。
她从铺子后院的角落找到几块腐朽得不太严重的破木板,又从隔壁巷子捡漏花了几个铜板买了点劣质的白石灰膏和一把快秃了的刷子。
动作麻利地把那几块破木板用捡来的破钉子钉在货架的最前头一层,充当个简陋的“柜台”。
又把积满灰尘的豁口碗里里外外刷了刷,几个粗陶罐子洗干净,虽然裂纹还在,但起码看着干净点。
接着,她翻箱倒柜,找出几块半新不旧的土布,抖了抖灰。
还有角落几包大概放了不知多久的洋火,外壳纸都发黄了。
这些就是全部能卖的家当了。
她拿出昨晚啃剩下半块的石头面饼,用力掰下两个小块,小心翼翼地放在两个豁口碗里——当样品。
然后,她用石灰膏在最大最显眼的那块破木板上用力刷上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都北彩票,买杂货,送“财神票”,头彩保底一个大洋!”
先清掉之前杂货店铺里的东西,买了送财神票。
“财神票”,这个名字听起来土是土了点,但接地气,透着吉利劲儿。
至于保底一个大洋?就是噱头!
得让那些买个东西都要掂量半天的普通人觉得:“哎?买了东西还白得一张票?中了至少一个大洋?不亏啊!”
她又在下面,用更小的字写了行简陋的规则:
买一筒洋火送票一张,买三尺土布送票一张。凭票揭彩。
单买财神票,一个铜板。
字是写得挺丑,但意思够明白了。
做完这一切,林晓晓站在铺子门口,看着那块简陋的广告板,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像是要豁出去了。
她猛地用力推开那两扇吱嘎作响的铺板门!
门板“哐当”两声拍在墙上,震下一层薄灰。
这动静在清晨安静的西华巷里格外清晰。
隔壁油盐铺的老板娘正端着个破盆倒脏水,被这动静吓了一跳,狐疑地探头往这边瞧了一眼。
正好看到林晓晓那块歪歪扭扭写着“送财神票”的木板,撇着嘴嗤笑一声,嘟囔道:“穷疯了?搞啥鬼名堂?”倒完水扭身进了屋。
巷口两个挑着空粪桶的汉子走过,朝这边看了一眼,没停脚,眼神里透着麻木。
林晓晓不在意。
她拉过一条瘸了腿的板凳,一屁股坐在铺子门口,背挺得笔首,眼睛盯着巷口来来往往的人流,活脱脱像个准备开张的山大王。
晨风吹过,卷起巷子里的尘土和她额前几缕碎发。
铺子开了小半天。
太阳晒得人头皮发烫。
路过的人不少,探头探脑的也不少。
有几个街坊邻居凑过来看稀奇,指着那木板念:“买杂货,送……财神票?啥玩意儿?”
“头彩保底一个大洋?真假的哦?”
“保底?那就是说只要买了东西送这票,最少还能拿回一块钱?”一个穿着补丁摞补丁单褂的瘦巴巴汉子,眼睛黏在那“壹圆”两个字上挪不开。
“瞎扯淡!哪有这种好事!”旁边一个挎着菜篮子的老妇人一脸不信,“肯定是骗人的!林丫头,不是秦姨说你,你这铺子都要交不起租了,还来这套?能有人信?”说话的正是前几天看热闹的油盐铺老板娘。
林晓晓眼皮都没抬,靠在门框上,指指广告板上的字:“信不信由您。洋火样品,那边碗里。花钱买的洋火,白送一张财神票,能兑奖。自己看。”
那瘦汉子显然更关心钱,小心翼翼地问:“林……林掌柜,买一筒洋火,真送这票?送了票,就保底能中一个大洋?”他紧张地搓着满是老茧的手。
林晓晓点点头,言简意赅:“买就送票,有票就有机会中奖。保底一块,没虚的。”
她指了指铺子角落里堆着的几箱新买的、最廉价的杂牌洋火。
这都是早上临时跑去批发市场咬牙用剩下那点钱买的,数量不多,加上之前的存货,暂时够了。
瘦汉子又看了看碗里那几个可怜的洋火样品,再看看角落里那印着简陋图案、叠得整整齐齐的一小摞彩票(其实是一百张新手任务试印刷品),咽了口唾沫。
买洋火要花钱……但这票……万一真中保底呢?
一块大洋啊!
能买不少粮食!
买洋火的钱不就回来了?
他犹豫挣扎了好一阵,额头上的汗都冒出来了。
旁边看热闹的老妇人和其他人也都不吭声,就看着他。
瘦汉子最终一跺脚,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从怀里掏出个破布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几枚被汗水捂得温热的铜圆。
他数出几个,递给林晓晓,声音有点发颤:“买……买一筒洋火!”
林晓晓接过铜圆,麻利地点数,放进一个空碗里。
然后转身拿起一筒用厚油纸卷着的小小洋火筒递过去,同时,从那叠彩票最上面抽出一张,递给他。
“喏。”
瘦汉子接过洋火筒,塞进怀里,像是怕人抢。
然后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张彩票,凑到眼前,翻来覆去地看。
纸很糙,印着些不明所以的花纹和“福”、“禄”、“财神”几个俗气的字,“头等大彩”几个字最大,下面印着“壹圆”。“财神票……”他喃喃地念出声,手指在那“壹圆”上轻轻着,又紧张又期待。
“票根底下,揭了黑盖儿,才出字。”林晓晓提醒他一句。
周围看热闹的人更多了,眼睛都盯着那汉子手里的彩票。
瘦汉子深吸一口气,像是要上刑场,哆哆嗦嗦地用指甲去抠彩票下沿那层薄薄的黑涂层。
指甲刮开了几条细痕,露出一点点墨绿色……最后整块黑层被掀掉了。
底下露出三个小小的红字:肆拾枚。
西十个铜元!
“中了!中了!西……西十枚铜元!”瘦汉子像被烫了一下,激动地跳起来,声音都变调了,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菊花,“西十枚!保底一块大洋是……是十枚?”
周围瞬间炸了锅。
“真中了?!”
“西十枚铜元?”
“保底一块大洋……那他花几个铜元买的洋火?”
“赚翻了!”
“林掌柜!真给兑?!”有人急忙问。
“兑。”林晓晓只回了一个字,拿出一个小布袋子,里面装着一些零散的铜元和几枚分币。
她数出西十个铜元,当啷当啷地倒在那汉子颤抖的手心里。
沉甸甸的铜元在手心堆成小山!
瘦汉子激动得语无伦次,只会咧着嘴傻笑,不停地鞠躬:“谢谢掌柜!谢谢财神爷!”
这一幕,比任何吆喝都管用。
看热闹的人群先是死寂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阵嗡嗡声。
“真给兑?”
“老五这运气!”
“乖乖!买筒洋火赚这么多?”
“掌柜的!给……给我来一筒洋火!不!两筒!”
“我要买布!买布也送票是吧?”
“别挤!我先来的!”
呼啦一下,刚才还犹豫观望的人瞬间涌了上来,七手八脚地掏钱,眼睛死死盯着柜台角落那叠“财神票”。
“排队!排队!”林晓晓提高了点音量,维持秩序。
她手脚麻利,一手接钱递货,一手从彩票堆里抽票递过去。
新手试印的一百张彩票,肉眼可见地减少。
拿到的彩票立刻就被买家小心翼翼地揭开了黑涂层。
“叁拾枚!三十枚!”
“拾枚……”
“哎呀,又是拾枚……”
“二十!哈哈!二十枚!”
“陆拾枚!我中了六十个!”
一时间,小小的杂货铺门口沸腾了。
有兴高采烈的,有唉声叹气嫌少的。
但没有人拿到最差的“安慰奖”空票(林晓晓设定空白为最小奖,只几枚铜元意思下),因为系统新手试印的百张票里,林晓晓让系统设定了最差是“拾枚”或“安慰”。
中了的人欢天喜地地从林晓晓手里接过铜钱。
没中高的,最低也有十枚铜元回本,也谈不上亏。
最重要的是——真能拿到钱!
这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样,飞快地在西华巷,甚至隔壁几条巷子传开了。
“林家杂货铺!买点针头线脑,白送彩票,保底能中十枚铜元!运气好能中几个银角子甚至一块大洋!”
“真的假的?刘老五买了筒洋火就中了西十枚!当场兑了!”
越来越多的人被吸引过来,有好奇的,有想碰运气的,有纯粹来看热闹的。
小小的铺子门口很快挤得水泄不通。
林晓晓数钱数得手指头都麻了,但精神高度紧张。钱袋子里的铜元和大洋进进出出。她得确保手里有足够的零钱兑换奖金。
混乱中,有人开始钻空子。
几个挤在前头的汉子买了很少的东西,一个劲儿伸手想提前抓彩票。
还有人买一包便宜的小针,却想要两张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