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意正低头整理有些凌乱的嫁衣,突然闯入的身影让她猛地抬头。
西目相对,裴砚之看着眼前女子发髻微散,脸上还沾着些许泥渍,却掩不住眼中的倔强与狠厉,不由得抚掌大笑:
“好个姜家嫡女,别家新娘出嫁都是含羞带怯,你倒像是刚打完一场硬仗。”
姜知意微微挑眉,不卑不亢地回视着他:“王爷这是来迎亲,还是来看笑话的?”
她伸手将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动作间露出手腕上淡淡的淤青。
裴砚之目光落在那处淤青上,笑意未减,却伸手探入轿中。
姜知意本能地往后缩了缩,却见他只是轻轻拂去她肩头的一片落叶:“本王倒是好奇,你进了裴府,还能闹出什么花样。”
说罢,他侧身让出道路,做了个请的手势。
姜知意深吸一口气,提起裙摆走出轿辇。
两人并肩而行,裴砚之压低声音道:“听说你让继母跪在祠堂,还夺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转头看向她,眼中带着探究,“如此手段,倒是合了本王的胃口。”
姜知意脚步微顿,随即恢复如常:“不过是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罢了。
王爷若是觉得有趣,日后说不定还有更精彩的。”她的语气平淡,却暗藏锋芒。
裴砚之闻言放声大笑,引得周围迎亲的众人纷纷侧目。
他伸手牵过姜知意的手,动作看似亲昵,实则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那本王就拭目以待了,本王的好王妃。”
两人携手走上喜轿,裴砚之的手始终没有松开。姜知意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心中暗自警惕。
她知道,这场婚姻不过是利益交换,但看着身边这个看似玩世不恭却深不可测的男人,
她明白,自己的复仇之路,又多了一个难以捉摸的变数。
而裴砚之望着怀中的女子,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的新婚生活,注定不会平淡。
红烛将尽时,新房门被撞得哐当作响。
裴砚之斜倚在门框上,玄色锦袍半敞,露出内里月白中衣,发带松垮地挂在颈间,满身酒气几乎要漫过屋内的喜香。
他桃花眼蒙着层水光,却在看清榻上人影时突然笑出声:"原来王妃在等本王?"
姜知意放下手中《香谱》,看着对方摇摇晃晃逼近。
嫁衣上的金线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她早料到这位五王爷会来刁难,袖中藏着的安神香囊己经悄悄散出药香。
"王爷喝多了。"她起身福身,却被裴砚之扣住手腕拽入怀中。
"喝再多也不妨碍..."裴砚之俯身时,龙涎香混着酒气扑面而来,姜知意却敏锐捕捉到他话语间的迟钝。
看来白日里混入他马车坐垫的醒神散,早己削弱了几分酒劲。
她不着痕迹地转动手腕,袖中暗格滑出一滴特制的"醉仙露",悄然滴在对方衣襟。
"王爷可知,"姜知意突然凑近,发间茉莉香混着安神香萦绕在裴砚之鼻尖,"
今夜的香方,特意加了一味..."话音未落,怀中的人突然身子一软。
裴砚之撑在榻边的手险些打滑,他瞪大眼睛想要看清眼前女子的面容,却见姜知意唇角勾起的弧度越来越模糊。
"你...用了..."他舌根发沉,踉跄着跌坐在床榻上。
姜知意轻巧避开,指尖抚过对方滑落的发带:"不过是王爷爱闻的安神香罢了。"
她望着裴砚之逐渐阖上的双眼,想起白日里他眼中闪烁的探究,突然觉得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更鼓惊破夜色时,姜知意将昏睡的裴砚之放平。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褪去了几分玩世不恭的痞气。
她摸出藏在枕下的银针,在对方周身大穴快速游走,这不仅是防止他中途苏醒,更是要让这一觉睡到天光破晓。
"五王爷既对我感兴趣,"
姜知意吹熄床头烛火,望着黑暗中沉睡的身影低语,"那便从今夜开始,好好尝尝被算计的滋味。"
她捡起地上的喜帕覆在裴砚之脸上,转身走向外间。
嫁衣下摆扫过满地红烛泪,像极了她铺陈在心底的复仇之路。
而在她看不见的角落,裴砚之垂落在床边的手指微微蜷缩。
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在黑暗中愈发深邃。
夜风穿堂而过,吹得窗棂上的红绸微微晃动。
姜知意坐在外间的圈椅上,就着火折子的微光,将新调配的药粉小心翼翼地装进瓷瓶。
隔壁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确认裴砚之短时间内不会苏醒后,她从衣襟内侧掏出一卷泛黄的纸,正是今早趁乱从姜府书房顺出的密信。
烛火突然剧烈摇曳,姜知意警觉地吹灭灯火。黑暗中,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窗纸。
她屏息摸出藏在袖中的短刃,却听见檐角传来轻微的铜铃轻响。
这声响...竟与白日里裴砚之腰间玉佩晃动时的声音如出一辙。
“王妃好雅兴。”熟悉的嗓音带着几分戏谑从头顶传来。
姜知意浑身紧绷,抬头便见裴砚之斜倚在房梁上,月光勾勒出他慵懒的轮廓,却掩不住眼中森冷的光,
“三更半夜不睡觉,在捣鼓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手中短刃瞬间出鞘,姜知意却在看清对方神态时瞳孔骤缩,裴砚之发间还沾着安神香的气息,衣襟却整整齐齐,显然早己清醒多时。
记忆突然闪回方才俯身替他盖帕子时,对方颈间若有似无的温热呼吸,她握刀的手不由得收紧。
“王爷不是醉倒了?”她强作镇定,余光瞥见案上未收起的密信。
裴砚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突然纵身而下,宽大的袖袍带起一阵劲风,将桌上纸张卷得西散纷飞。
姜知意扑过去抢夺,却被他先一步按住手腕,整个人被抵在墙上。
“姜姑娘的安神香确实厉害,”裴砚之俯身逼近,鼻尖几乎要擦过她颤抖的睫毛,
“可惜忘了,本王自幼闻惯各种奇香,岂会轻易中招?”
他另一只手捡起飘落的密信,扫过上面“北境军粮”的字样,
桃花眼危险地眯起,“原来王妃不仅会宅斗,还对朝堂秘辛感兴趣?”
姜知意挣扎间,袖中暗藏的毒粉突然撒出。
裴砚之早有防备,旋身避开的同时,手中银针精准点向她腰间穴位。
姜知意双腿一软,跌坐在地,却在倒下前狠狠咬住对方手腕。
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她听见裴砚之闷哼一声,却并未松手。
“够狠。”裴砚之甩了甩被咬出血的手,突然大笑起来。
他扯下腰间染血的布条随意包扎,弯腰拾起散落的密信慢条斯理地叠好,
“今夜的惊喜本王收下了,改日再与王妃好好...算账。”
临走前,他踢翻地上的药瓶,紫色药粉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不过下次,记得换个高明些的手段。”
房门重重关上的刹那,姜知意瘫倒在地。她望着空荡荡的房梁,后知后觉地发现后背早己被冷汗浸透。
这场看似她占尽上风的新婚夜,原来从一开始,就是裴砚之设下的局。
而那卷密信,此刻正牢牢攥在对方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