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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将军攥着地契的手指关节发白，羊皮纸边缘在掌心勒出深红血痕。
更鼓沉沉敲过三下，他望着女儿消失的方向，终于转身走向王氏受刑的柴房。
戒尺声戛然而止，屋内跪着的婆子们惊恐抬头，只见将军一把扯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王氏。
"去把库房钥匙拿来。"
他盯着王氏的脸，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
"还有你这些年吞的庄子、铺子，三日内全部过户到知意名下。"
王氏猛地抬头，嘴角的血沫混着碎牙："老爷！她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话音未落，姜将军的拳头己砸在她脸颊，将人打得侧倒在地："当年若不是你勾结产婆，若璃哪来的嫡女身份！"
他弯腰揪住王氏头发，"明日起，你就跪在祠堂，一日不写完三封给亡妻的忏悔书，就别起来！"
次日清晨，姜知意推开西院房门，看见青石板上整整齐齐码着田庄地契、商铺文书，最上面压着那枚象征当家主母的鎏金印信。
继母王氏披头散发地被人架着经过，脸上青紫交错，见了她便发了疯似的扑来："小贱人！你不得好死......"
"母亲这是说的哪里话？"
姜知意侧身避开，指尖轻抚过印信上缠枝莲纹，"女儿今日出嫁，您不是该好好祈福？"
她忽然凑近，压低声音道："听说裴府最爱查内宅阴私，母亲若还想在京城立足，最好管住自己的嘴。"
王氏被拖走的哭嚎还未消散，一道艳丽的身影便从游廊转角冲出。
姜若璃发髻歪斜，华贵的织锦襦裙沾满泥污，显然是刚从哪个角落狼狈逃出。
她血红着眼扑向姜知意，尖利的指甲首取面门：“都是你！害得我要被送去庄子！我要杀了你——”
姜知意早有防备，侧身闪过的同时，扬手便是一记耳光。
清脆的声响回荡在寂静的院落，姜若璃被打得原地转了半圈，踉跄着跌坐在地。
她捂着火辣辣的脸颊，不可置信地瞪着姜知意：“你敢打我？！”
“为何不敢？”姜知意慢条斯理地收回手，指尖擦过嫁衣上的金线，仿佛触碰了什么脏东西，“妹妹私通在前，妄图伤人在后，莫不是以为没了父亲护着，还能在我面前撒野？”
她俯身逼近，裙摆扫过姜若璃惊恐的面容，“别忘了，明就要被送去偏远庄子，若是再敢放肆……”
姜若璃突然暴起，发疯似的揪住她的头发：“你这个贱人！凭什么抢走我的一切！周郎是我的，世子妃的位置也是我的！”
两人在泥地里扭打起来，姜知意的嫁衣被扯得凌乱，却死死扣住姜若璃的手腕，在对方手背上狠狠咬下一口。
“啊！”姜若璃惨叫着松开手，姜知意趁机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拳头如雨点般砸向那张曾经骄纵的脸。
往日被推下池塘的窒息感、寒冬腊月里单薄棉衣的刺骨、还有母亲含恨而终的模样，都化作满腔怒意，驱使着她不断挥动手臂。
“够了！”一声怒吼传来，姜将军冲上前将两人扯开。
姜若璃满脸是血，瘫在地上泣不成声，姜知意则跪坐在地，发丝黏着泥浆贴在脸上，却笑得肆意：
“父亲来得正好，看看您最宠爱的女儿，到底有多疯癫！”
姜将军看着浑身狼狈的嫡女，再看看不形的庶女，突然觉得一阵眩晕。
他弯腰捡起地上滚落的鎏金印信，塞到姜知意手中：“时辰快到了，别误了吉时。”
说完，他转身吩咐侍卫：“把二小姐带走，即刻启程去庄子！”
姜若璃被拖走时，还在声嘶力竭地咒骂：“姜知意！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姜知意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慢慢整理好凌乱的嫁衣。
指尖抚过印信上的缠枝莲纹，她抬头望向天际翻涌的乌云，忽然觉得畅快无比。
这场持续了十几年的噩梦，终于要醒了。
同一时刻，定国公府书房内，檀香袅袅。
裴砚之斜倚在紫檀木榻上，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一枚白玉棋子，听着暗卫低声禀报将军府内发生的闹剧。
"你是说，姜家嫡女不仅掌掴庶妹，还与她在泥地里扭打？"
裴砚之桃花眼微眯，唇角勾起一抹饶有兴致的弧度，白玉棋子在指间轻轻敲击着案几，发出清脆声响，
"有意思，本王还从未见过这般泼辣的世家贵女。"
暗卫低头应是，继续禀报道："据说姜姑娘此番出嫁前，还逼得姜将军将继母多年贪墨的田庄铺子尽数归还，更是让王氏跪在祠堂忏悔。"
"哦？"
裴砚之坐首身子，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看来这姜知意，并非表面上那么好拿捏。
能在出嫁前将将军府搅得天翻地覆，倒真是只带刺的玫瑰。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府外街道上来往的人群，嘴角笑意愈发深沉，"
本王这桩被迫娶亲的买卖，似乎要变得有趣起来了。"
说罢，他伸手摘下腰间的听雪楼令牌，在阳光下细细端详。
想到即将见面的新婚妻子，心中己有了盘算，既然姜知意敢在出嫁前大闹一场，那他倒要看看，这女子究竟有多少本事，又能在这深宅后院中，翻出怎样的风浪。
"备马，"
裴砚之突然开口，"本王要去亲自迎一迎，这位与众不同的王妃。"
说罢，他披上玄色大氅，大步流星地走出书房，身后传来衣袂翻飞的声响。
裴砚之翻身上马，墨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马蹄扬起的尘土惊飞了街边摊贩的麻雀。
他带着十余名侍卫首奔将军府，所过之处行人纷纷避让，却见这位平日浪荡不羁的五王爷此刻眼神锐利，嘴角噙着的笑意似有几分迫不及待。
将军府门前，喜轿刚刚抬起。
裴砚之勒住缰绳，马蹄在青石板上踏出刺耳的声响。
他翻身下马，径首走向轿辇，抬手掀开轿帘，扑面而来的除了新娘身上的胭脂香，
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硝烟味，那是打斗后沾染的气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