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会广场的火盆还在燃烧,《奴化算经》的灰烬被夜风吹得西散,赋明神站在台阶上,掌心的林缚算筹仍残留着抵住王启年咽喉时的温度。方才混乱中,一名复辟会余党甩出淬毒的短匕,虽未伤及要害,左臂上的伤口却在渗血,染红了半只衣袖。
“大人,该处理伤口了。” 护卫捧着伤药上前,目光落在他臂弯处,那里还沾着几片从王启年身上扯下的布料,布料边角绣着的狼首纹路由蛊线织就,正随着血液的浸润微微蠕动。赋明神挥手推开药箱,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伤口,血珠顺着指缝滴落,落在议会地砖的算学符文上,发出 “滋滋” 的轻响。
议事厅的角落堆着些待销毁的北虏器物,大多是前几日从王启年等人住处搜出的 —— 刻着咒文的骨筹、嵌着蛊卵的玉佩、绘着图腾的羊皮卷。赋明神走过去,踢开一只装着碎片的木箱,里面是北虏战俘遗留的图腾残块,这些玄武岩碎片曾属于王庭主殿的狼首柱,被算学炮弹炸得粉碎后,一首堆放在此等待熔炼。
他弯腰拾起最大的一块碎片,边缘还留着烧灼的痕迹,那是算学火炮击中时留下的烙印。碎片中央的狼首眼窝是空的,像两团深不见底的黑洞,与议会广场火盆里跳动的火光遥遥相对。就在这时,左臂的伤口突然一阵刺痛,又一滴血珠坠下,不偏不倚落在狼首的鼻尖上。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灰扑扑的碎片突然发出微弱的红光,从血珠滴落的位置开始,细密的纹路如蛛网般蔓延,将整个狼首轮廓勾勒得清晰无比。那些纹路里流淌着暗红的光,与赋明神伤口处的血液产生了奇异的共鸣,连他掌心里的林缚算筹都开始发烫,发出抗拒的嗡鸣。
“这是……” 赋明神的手指猛地一颤,碎片险些脱手。他清楚记得,北虏的图腾碎片只有在巫祝念动咒语时才会发光,且光芒多为阴冷的绿光,从未见过这般带着暖意的红光。更让他心惊的是,随着红光渐盛,碎片上的狼首眼窝竟渗出两滴晶莹的液珠,酷似人类的泪水。
护卫们都被这异象惊得后退半步。其中一人曾参与过北疆战事,颤声说道:“大人,这是北虏的‘认主图腾’!只有皇室血脉才能让它发光…… 可您是……” 话未说完便咽了回去,只因赋明神投来的目光里,除了震惊,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慌乱。
赋明神将碎片凑近烛火,红光在火光中愈发诡异。他用未受伤的右手去碰那些发光的纹路,指尖刚一接触,碎片便剧烈震颤起来,像是在欢呼又像是在挣扎。而他左臂的伤口处,血液流速突然加快,顺着血管的走向,浮现出与碎片纹路相似的淡红色印记,转瞬即逝。
“把碎片收好,不许告诉任何人。” 赋明神的声音有些干涩,将图腾残块塞进怀里,那里贴身藏着从灰袍人身上搜出的青铜令牌,此刻令牌正与碎片产生共鸣,发出细微的震颤。他低头看向伤口,血珠落在地砖上,竟将原本被蛊毒侵蚀的算学符文修复了一角,露出底下完好的 “平” 字。
处理完伤口回到内室,赋明神立刻锁上门,从怀中取出图腾碎片。他用林缚算筹轻轻敲击碎片边缘,每敲一下,红光就黯淡一分,同时他的太阳穴便传来针扎般的刺痛。当算筹与碎片上的狼首眼窝对齐时,一段模糊的画面突然闯入脑海 ——
风雪弥漫的边境,一名北虏女子抱着婴儿,将一块同样的图腾碎片塞进襁褓,女子的脖颈间,挂着与赋明神母亲遗物相同的银质算筹吊坠。画面转瞬即逝,只剩下碎片上的红光渐渐收敛,最终沉寂如普通石块,唯有狼首鼻尖处的血珠,凝固成一颗暗红的血痣。
赋明神瘫坐在椅子上,冷汗浸湿了后背。他想起母亲临终前含糊的话语:“你父亲…… 不是普通人……” 想起自己从小对北虏蛊毒异于常人的抵抗力,想起刚才碎片发光时血脉里涌动的陌生力量。这些散落的线索,像算学难题中的变量,突然有了交集。
窗外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己是亥时。赋明神将图腾碎片藏进床底的暗格,那里还放着母亲遗留的银算筹。他抚摸着银算筹上的刻度,突然发现其中一道刻痕,与图腾碎片的纹路在月光下竟能完美拼接。
“不可能。” 赋明神喃喃自语,却控制不住地颤抖。他再次看向左臂的伤口,那里的皮肤己恢复如常,只有在烛光下,才能看见淡淡的红色印记,像一枚未激活的图腾。而怀中的青铜令牌,不知何时己变得滚烫,仿佛在印证他内心深处那个不敢触碰的猜想。
夜风吹动窗棂,将贡院方向的梆子声送进来。赋明神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突然觉得王启年所说的 “惊喜”,或许与自己身上这突如其来的异样,有着某种可怕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