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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室的烛火被夜风吹得摇晃，赋明神解开衣襟，左臂的伤口己结痂，可在烛光下，那道淡红色的印记仍像条小蛇般潜伏在皮肤下。床底暗格被悄然拉开，除了那枚图腾碎片，还有他连日来收集的北虏器物 —— 青铜令牌、蚀晶蛊卵的残壳、绣着狼首的布条，此刻都被整齐地摆在桌面上，像等待审判的犯人。
他从药箱里取出一把银匕，犹豫片刻，还是在指尖划开一道小口。血珠沁出的瞬间，林缚算筹突然在桌面跳动起来，发出警惕的嗡鸣。赋明神深吸一口气，先将血珠滴在青铜令牌上 —— 令牌上的 “农” 字纹路立刻亮起红光，与图腾碎片的光芒如出一辙，连震动的频率都分毫不差。
“只是巧合。” 他喃喃自语，指尖却控制不住地颤抖。当血液落在蚀晶蛊的残壳上时，原本灰败的壳膜竟泛起的光泽，壳内残留的蛊毒气息被血珠压制，化作一缕青烟消散。这绝非普通血液能做到的 —— 天机阁的典籍明确记载，北虏蛊毒需用算学符文配合雄黄才能彻底清除。
最让他心头发紧的是那方绣着狼首的布条。血珠渗入丝线的刹那，狼首的眼睛突然变得鲜活，仿佛要从布面跃出，而赋明神的心脏也跟着抽痛起来，脑海中闪过更多破碎的画面：北虏王庭的穹顶、刻满算学符文的祭坛、母亲年轻时在边境与一名戴狼首冠的男子争执的背影。
“够了。” 赋明神猛地将布条扔开，指尖的血珠滴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暗红。他看着那些与血液产生共鸣的北虏器物，突然觉得自己像个被拆开的算学机关，所有隐藏的齿轮都暴露在烛光下。母亲遗留的银算筹就放在手边，他抓起银算筹去碰青铜令牌，两者相触的瞬间，发出清脆的响声，竟弹出一段北虏童谣的旋律。
这段旋律他从小听到大。母亲总在哄他睡觉时哼唱，说是从边境学来的安神曲，此刻却从北虏令牌中响起，像一记重锤砸在他的记忆上。赋明神捂住耳朵，却挡不住那些被忽略的细节涌来：母亲缝制的襁褓上，总绣着算学符文与狼首图腾交织的图案；她教他背的第一首算学口诀，发音里总带着北虏语的卷舌音；甚至连他握算筹的姿势，都与北虏巫祝在典籍中的画像惊人地相似。
他跌坐在椅子上，看着指尖的血珠在北虏器物间流转，每一次共鸣都像在他心上划开一道口子。算学议会的《户籍考》明确记载，他是大成与北虏混血 —— 父亲是镇守边境的算学将领，母亲是流落中原的北虏女子，可这些器物的反应，分明在诉说更复杂的身世。
“我与北虏究竟有什么关联？” 赋明神抓起图腾碎片，将其按在胸口，那里跳动的心脏传来与碎片同源的震颤。他突然想起张清远血算筹的传说 —— 据说那算筹不仅能破解蛊毒，还能映照出持有者的本心。可他不敢去算学祠验证，怕那血算筹也会像这些器物一样，对他发出北虏皇室的认主信号。
窗外的梆子敲过三更，贡院方向隐约传来更夫换班的咳嗽声。赋明神将所有器物收回暗格，用林缚算筹在暗格内壁刻下防御符文。当最后一笔落下时，符文突然发出金光，将他指尖残留的血迹映在墙上，组成半枚算学符文、半枚狼首图腾的诡异图案。
“或许母亲当年隐瞒的，不只是父亲的身份。” 赋明神望着墙上的图案，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紧握银算筹的模样，那算筹的凹槽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他取来银算筹，用刀尖仔细撬动凹槽，一枚米粒大小的玉片从里面掉出，玉片上刻着北虏文字，翻译成大成语竟是 “储君” 二字。
血珠从指尖滴落，正好砸在玉片上。这一次，没有红光，没有震颤，只有玉片在血水中缓缓化开，露出里面包裹的一缕发丝 —— 发丝的颜色，与北虏巫祝特有的银白色一模一样。
赋明神猛地将玉片扫落在地，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连呼吸都带着痛。他看着满地狼藉，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笑话：每天用算学丈量公平，却连自己的血脉都算不清；拼尽全力对抗北虏的阴谋，说不定自己就是阴谋的一部分。
内室的烛火终于耗尽最后一丝灯油，在黑暗吞噬一切的前一刻，赋明神摸到了怀中的林缚算筹。算筹的冰凉让他稍微清醒，他想起张清远在《算学革新论》里写的话：“算学不问出身，只问对错。” 可这句话此刻听来，却像是对他最尖锐的嘲讽。
远处的天边泛起鱼肚白，科举放榜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赋明神坐在黑暗中，第一次不敢去想未来 —— 如果北虏真的认出他的血脉，如果算学议会发现他们信赖的守护者竟是敌族之后，那些用算学构筑的公平、正义、希望，会不会像被他血液修复的算学符文一样，只是短暂的幻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