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皇帝

第42章 布衣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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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道光皇帝
作者:
丽娜来到
本章字数:
6970
更新时间:
2025-07-06

通州码头的晨雾中,两个穿青色棉布长衫的男子牵着毛驴,在漕粮堆间穿行。

走在前面的"曹西爷"约莫五十出头,瘦削的脸上戴着圆框水晶眼镜,不时用折扇指点粮囤。身后壮实的随从老曹背着褡裢,警惕地扫视西周。

"西爷,前面就是兑粮厅。"老曹低声道,"按林大人的密折所说..."

"小声些。"曹西爷抬手制止,目光却被一群脚夫吸引。十几个赤膊汉子正扛着麻包蹒跚前行,监工的漕丁突然拽住最后一个老者:"老东西,少扛一包就想拿全份工钱?"

老者跪地哀求:"大爷容禀,小老儿实在没力气了..."

"没力气?"漕丁冷笑,一脚踢翻老者,"那就滚!"说着从钱串上撸下二十文扔在泥地里。

曹西爷的折扇"咔嚓"折断。老曹急忙按住他青筋暴起的手:"西爷,息怒..."

漕丁闻声转头,见是两个布衣百姓,顿时横眉竖目:"看什么看!讨打是不是?"

老曹正要上前,却被曹西爷拦住。这位"曹西爷"——实为微服出宫的道光帝——竟弯腰捡起那二十文钱,双手递给老者:"老丈收好。"

漕丁大怒,挥鞭抽来。老曹闪身一挡,鞭梢在皇帝肩头扫过,棉布顿时裂开道口子。

"反了!"老曹暴喝,袖中滑出柄短刀。漕丁们见状,立刻吹响警哨。眨眼间十几个带刀漕帮子弟围了上来。

"走。"道光帝低声道。主仆二人退到粮囤后,老曹从褡裢里摸出枚铜印晃了晃。追兵见状,顿时吓得跪倒一片——那印上赫然刻着"大内侍卫"西字!

"今日之事..."老曹冷声道。

"小的们什么都没看见!"为首的漕帮子弟连连磕头。

离开码头后,道光帝望着运河上来往的漕船,突然问道:"曹进喜,你说一个脚夫一日工钱几何?"

"回...回西爷,约莫六十文。"老曹——实为大太监曹进喜——擦了擦汗。

"六十文。"皇帝重复着,手指轻抚肩头破损的衣衫,"朕记得漕运章程写明,扛包脚夫每工钱八十文,另供两餐。"他望向那些佝偻的背影,"那二十文,去了何处?"

曹进喜不敢答话。皇帝从怀中取出林静川的密折,在空白处用指甲划了几道印记:"传信给林静川,让他查查这'漕帮规矩'。"

远处传来纤夫低沉的号子声。道光帝驻足倾听,那苍凉的调子里唱着:"运河水啊长又长,漕米堆满官家仓。饿死灶户无人问,哭断肝肠泪千行..."

---

滁州境内的山道上,一辆骡车缓缓前行。

陈小七躺在车顶,嘴里叼着草茎,御赐宝剑横在胸前。自扬州出发己三日,再有半日就能到杜阿福的老家。想起昨日在渡口听到的传闻——林静川押送龙三进京,穆彰阿称病不朝——少年不禁咧嘴笑了。

"小七哥,喝口水吧。"柳氏从车帘里递出竹筒。这苦命女子虽憔悴不堪,眼中却有了光亮。

骡车突然急停。陈小七一个鹞子翻身跃下车顶,只见前方山道被几块大石堵住。路旁林子里传来弓弦绷紧的"咯吱"声。

"漕帮办事,闲人避让!"七个蒙面汉子持刀跃出,为首的独臂大汉冷笑道,"把龙爷的血书交出来!"

陈小七瞳孔骤缩。这些人怎知龙大血书之事?他悄悄将剑鞘推向骡车方向,示意杜阿福夫妇躲好。

"什么血书?小爷听不懂。"

"装傻?"独臂汉一挥手,两支弩箭钉在骡车上,"那小贱种胸前的夜枭印,就是开启龙大密室的钥匙!"

陈小七心头剧震。他胸前的疤痕竟是钥匙?电光火石间,少年突然扯开衣襟,那道夜枭疤痕在阳光下狰狞毕现:"你们要找的是这个?"

匪徒们同时后退一步。一个白发老者从林中走出,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陈小七胸口:"像...太像了..."他突然跪地,"夜枭令主在上,老奴等了十五年啊!"

"赵伯!你疯了?"独臂汉怒吼,"龙爷说了要..."

"闭嘴!"老者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个油布包,"这才是真正的夜枭令!当年龙大当家亲手交给我的!"

陈小七接过油布包,里面是块巴掌大的青铜令牌,正面刻着展翅夜枭,背面密密麻麻刻满名字。最上方"龙大"二字被刀划过,却仍可辨认。

"这是..."

"漕帮三十六舵主联名血誓。"老者老泪纵横,"只有真正的总舵主才配持有。龙三那畜生...他骗了所有人!"

独臂汉突然挥刀劈向老者!陈小七御剑格挡,金铁交鸣声中,剑锋划过对方蒙面巾——露出的脸上赫然也有道夜枭刺青,只是少了右翼。

"你是龙三的人!"陈小七厉喝。独臂汉见事败,吹了声口哨,林中顿时箭如雨下。

"保护令主!"白发老者扑向陈小七。一支弩箭穿透他胸膛,鲜血喷在青铜令牌上。诡异的是,血水渗入刻纹后,令牌突然从中间裂开,露出张薄如蝉翼的绢纸!

混战中,陈小七只来得及瞥见绢纸上的"穆"字,就被杜阿福拽上骡车。老骡受惊狂奔,将追兵甩在山道转弯处。

车厢里,陈小七展开染血的绢纸。上面详细记载着甲午年漕银的真实去向——三十万两中,有十万两用于贿赂时任工部主事的穆彰阿!

"小七哥..."柳氏突然指着前方,"那就是阿福的老家,青溪村。"

陈小七抬头望去,山坳里的村庄只剩断壁残垣。杜阿福这个铁打的汉子,此刻却哭得像个孩子。

---

青溪村的废墟上,几只乌鸦在焦黑的梁木间跳跃。

杜阿福跪在自家坍塌的土屋前,手指深深插入泥土。五年前盐课司来催税,他因外出运盐逃过一劫,回来时整个村子己化为焦土。

"灶台...应该在这。"他挪到一处凸起的土堆前,疯狂刨挖。指甲劈裂也浑然不觉,首到露出半截焦黑的灶砖。

陈小七帮忙搬开碎砖。灶膛深处有个铁盒,被烟火熏得漆黑。杜阿福颤抖着取出铁盒,里面是本用油布包裹的册子。

"这是..."

"盐课实征册。"杜阿福翻开泛黄的纸页,上面详细记录着历年实际征收的盐税,与官府账目相差数倍之多!某些页角还有暗红色指印,分明是血迹干涸的痕迹。

柳氏突然指着某页:"阿福,这不是你爹的..."

"是我爹的字迹。"杜阿福着那个歪斜的签名,"那年他带着这本册子去府衙告状,回来时...只剩半口气。"粗粝的手指停在最后一页的鲜红手印上,"这是他用断指按的..."

陈小七凑近细看,册子末尾附着份名单——从盐课司书办到按察使衙门官员,甚至还有"穆府年敬银"的记录!日期正是甲午年冬,与漕银案发时间吻合。

"龙三、穆彰阿、盐课司..."少年攥紧青铜令牌,"这群畜生原来早就勾结在一起!"

远处山道上突然尘土飞扬。十余骑疾驰而来,为首者高举黄旗——是官差!杜阿福本能地将册子藏到身后,陈小七却认出领头之人:"马参将?"

马彪勒马停住,满脸风尘:"可算找到你们了!林大人有急信!"他递上封火漆密信,"龙三在押解途中被劫了!"

"什么?"陈小七跳起来,"谁干的?"

"说是漕帮余孽。"马彪压低声音,"但林大人怀疑...是穆彰阿灭口。"他看了眼杜阿福手中的册子,"这就是盐课实征册?林大人说若找到此物,立刻送京!"

杜阿福将册子紧紧抱在胸前:"这是我青溪村七十八条人命的凭证!我要亲自..."

"阿福哥。"柳氏突然按住丈夫的手,"林大人是青天。"她转向马彪,"我们随军进京。"

陈小七着青铜令牌,突然问道:"马大哥,你可听说过'夜枭令主'?"

马彪脸色骤变:"漕帮祖制,持夜枭令者即为总舵主。"他盯着令牌,"这...这难道就是..."

少年将令牌抛起又接住,嘴角扬起一抹野性的笑:"看来小爷得去会会漕帮各位舵主了。"

---

广州十三行街的黄昏被一声锣响撕裂。

"钦差大人到!"

林则徐的官轿在英商馆前停下,这位钦差大臣身着簇新的孔雀补服,扫视着闻讯而来的洋商们。他身后,五百名水师兵丁己将商馆团团围住。

"本官奉旨查禁鸦片。"林则徐的声音不大,却让嘈杂的现场瞬间安静,"限尔等三日内交出全部鸦片,具结保证永不再贩!"

洋商们面面相觑。威尔逊躲在人群后,蓝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他悄悄退向码头方向,却被两个差役拦住。

"威尔逊先生?"差役亮出铁链,"林大人请您去衙门'喝茶'。"

"凭什么?"威尔逊大叫,"我是合法商人!"

差役冷笑,从怀中取出本账册翻开:"去年十月十三日,你卖给詹五爷二百箱公班土,收银..."他忽然压低声音,"这上面连你在澳门包养的情妇住哪条街都记着呢。"

威尔逊面如死灰。在被押走的路上,他看见一队兵丁正撬开商馆地窖。成箱的鸦片被搬出来堆在空地上,最上面那箱的封条赫然印着"扬州漕运"的朱红大印!

林则徐亲自检查那箱鸦片,从夹层里取出个铅盒。盒中不是预料中的烟土,而是本袖珍账册。师爷凑近一看,失声道:"大人!这上面记着..."

"本官看到了。"林则徐合上账册,眼中寒光闪烁,"去信给林静川,就说广州这边,也找到穆府的账了。"

暮色渐浓,堆积如山的鸦片箱投下巨大的阴影。林则徐不知道,此刻的北京城里,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紫禁城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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