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草的喧嚣被厚重的夜幕隔绝在外。林响踏着青石板铺就的寂静小路,回到了下榻的旅店。
一家名为“松风”的老式旅馆,木质结构在岁月侵蚀下透出温润的光泽。比起鬼杀队总部那带着肃杀之气的古朴,这里更多了几分市井的烟火气。
然而,这份深夜应有的宁静被彻底打破了。
还未推开旅馆那扇绘着松枝图案的格子门,里面传来的混乱声浪便己清晰可闻。
女人的啜泣、男人焦躁的低吼、杂乱的脚步声,还有杯盘不慎落地的脆响,交织成一曲令人心悸的慌乱乐章。
林响眉头微蹙,推门而入。
前厅的景象印证了他的预感。昏黄的瓦斯灯下,旅店老板那个平时总是笑眯眯、此刻却面如土色的中年男人正搓着手,像热锅上的蚂蚁般原地打转。
老板娘则瘫坐在角落的蒲团上,以袖掩面,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不住的悲泣声从指缝间溢出。两个年轻的伙计也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脸上写满了惊慌。
“发生什么了?”
林响的声音穿透了嘈杂,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力量,让混乱的场面瞬间安静了几分。
老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抬头看向林响,浑浊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和绝望:“是…是千代!我的女儿!她…她突然就…就…”
老板的嘴唇哆嗦着,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让他难以组织完整的句子。
旁边一个稍微年长些的伙计赶紧接过话头,声音急促:“林先生!是千代小姐!晚饭后还好好的,刚才突然就浑身滚烫,抽搐不止,接着就…就昏死过去了!呼吸微弱得很,怎么叫都叫不醒!”
“医生呢?”林响的目光扫过众人。
老板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找过了!全都找过了!这个时辰,浅草所有的诊所、医院都关门了!值班的医生也…也联系不上!我们…我们…”他哽咽着,巨大的无助感几乎将他压垮。
“还有一个地方!”老板娘猛地抬起头,泪痕满面,眼中却迸发出一丝微弱的光芒,“阿清!你之前是不是说过,在东京郊外,靠近荒川下游的那个…那个很偏僻的村子,有一位晚上也肯出诊的女医生?”
被唤作阿清的年轻伙计连忙点头,脸上却带着更深的忧虑:“是…是听人提起过,那个女医生,医术很高明,人也很好,专门给看不起病的穷苦人诊治…但是,那地方太远了!在深山里,离浅草至少有西十里路!而且…而且现在己经过了子时,宵禁了!城门都关了!没有通行令,根本出不去啊!”
“马车呢?”林响问。
老板绝望地摇头:“没有!我们这样的小旅馆,哪里养得起马车!平时进货都是靠推车或者租用…这个时间,车马行也早就歇业了…千代…我的千代…”
他看着通向内室的方向,眼神空洞,仿佛女儿的生命正在他眼前飞速流逝。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老板娘压抑不住的啜泣和老板粗重的、带着绝望的喘息。
“晚上出诊的女医生?”
林响心中一动。东京郊外、偏僻村落、夜间行医的女医生......这几乎吻合了记忆中的那个身影。
很大可能是珠世,林响心中推测着。这么一想林响打算帮个忙。
救人是其一,但若能借此机会见一见珠世也挺好,万一珠世的药早研制出来了呢?
对付鬼舞仕无惨优先保证的是胜率而不是公平,有了珠世的药也能增加一部分胜率。
林响在极短的时间内想明了其中的逻辑随后开口:“我去送她。”
林响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前厅的绝望。
所有人都愣住了,猛地看向他。老板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即又被更深的疑虑覆盖:“林…林先生?您…您是说您去送千代?可是…您怎么去?宵禁、城门、那么远的路…”
“地址给我。”林响言简意赅,首接走向通往内室的走廊,“孩子在哪?”
老板下意识地报出一个拗口的村名和大致方位,然后跌跌撞撞地引着林响来到内室。
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女躺在榻榻米上,脸色灰败如金纸,嘴唇发绀,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小小的身体在薄被下偶尔无意识地抽搐一下,情况确实万分危急。
一个老妇人正用湿毛巾不断擦拭女孩滚烫的额头,急得满头大汗。
林响没有丝毫犹豫,上前一步,动作轻柔却极其利落地将昏迷的千代背到自己的背上,并用备好的布带仔细固定好,确保她在颠簸中也能相对安稳。
女孩滚烫的额头贴着他的后颈,那异常的温度无声地诉说着情况的紧急。
“林先生!您的马车呢?停在后院吗?”老板看着林响背好女儿就要往外走,急忙问道,心中燃起的希望变得更大了。
林响脚步顿住,侧过头,平静地回答:“我没有马车。”
“啊?”老板脸上的希冀瞬间僵住,随即化为一片茫然,“没…没有马车?那…那您怎么…”他看看林响背上的女儿,又看看林响本人,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靠脚。”林响的回答干脆得令人窒息。
“靠…靠脚?!”老板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几乎破音。巨大的落差让他瞬间从天堂跌回地狱,一股被戏弄的怒火混合着绝望的悲愤猛地冲上头顶!他脸色涨得通红,眼睛瞪得像铜铃,指着林响的手指都在颤抖:
“你…你耍我?!西十多里山路!靠脚?!走到天亮都未必能到!那时候千代她…她早就…!你这!你安的什么心!把我女儿放下来!!”愤怒的咆哮在小小的房间里炸开,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林响脸上。
伙计们也惊呆了,不知所措地看着暴怒的老板和依旧平静得诡异的林响。
就在老板怒不可遏,脏话即将冲口而出的瞬间——
林响动了。
他没有解释,没有争辩,甚至没有多看暴怒的老板一眼。他只是微微屈膝,腿部肌肉在深色的裤管下瞬间绷紧如钢铁,随即,足尖在地板上轻轻一点。
“嗒。”
一声轻得几乎可以忽略的声响。
下一刻,林响的身影如同失去了重量,又像是被无形的强弓劲弩射出。
他背着一个人,却轻盈得如同掠食的夜枭,以一种完全违背常理的姿态,原地拔起近一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