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衣袂破风之声尖锐地响起。在旅店老板、老板娘、伙计以及那位老妇人惊骇到极致的目光注视下,林响的身影己如鬼魅般稳稳落在了前厅正对街道的、高高的瓦片屋顶上。
动作流畅自然,仿佛跃上房顶如同常人跨过门槛般简单。
旅店老板张大的嘴巴还没来得及合拢,那酝酿在舌尖的、最恶毒的咒骂被这匪夷所思的一幕硬生生堵了回去,噎在喉咙里,化作一声短促而滑稽的“呃?”。
他脸上的愤怒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凝固、龟裂,然后被一种纯粹的、颠覆认知的惊骇所取代。
他…他跳上去了?背着千代…跳上去了?!
老板的脑子彻底宕机了。他仰着头,脖子僵硬得像生了锈,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死死盯着屋顶上那个背着女儿的身影。
月光勾勒出林响挺拔的轮廓,他站在倾斜的瓦片上,稳如磐石,夜风吹拂着他的衣角和发梢,带着一种非人的疏离感。
这怎么可能?!人是能背着一个人原地跳上两层楼高的屋顶的吗?!
而且看他落地那一下,轻飘飘的,瓦片连一点碎裂的声响都没有!这…这根本不是人能做到的事情!是妖怪?还是…传说中的…鬼神?!
老板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浑身汗毛倒竖,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刚才…刚才竟然指着这样一个人破口大骂?!巨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之前的愤怒和绝望。他甚至不敢去想,如果刚才那些更恶毒的话真的骂出了口,此刻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嗬…嗬…”老板的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抽气声,双腿不受控制地开始发软打颤。他下意识地抬手,用袖子狠狠抹了一把额头和脸上瞬间涌出的、冰凉的汗水。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肋骨跳出来。他无比庆幸,庆幸自己那点仅存的理智,或者说被巨大惊骇打断的愤怒,让他没有把那些足以招致灭顶之灾的污言秽语真正说出口。
屋顶上,林响低头看了一眼下方旅店门口那几个如同石化雕像般的人影。老板那惊骇欲绝、面无人色的表情清晰地落在他眼中。他并不在意。
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背上的女孩,以及前方那个可能存在的能救她的医生。
他不再耽搁,目光锁定城市边缘的方向,深吸一口气。夜晚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浅草特有的复杂气味。下一刻,他足下发力。
“啪嗒…嗖!”
身影再次启动!这一次,不再是原地拔高,而是沿着连绵起伏的屋顶,开始了高速的纵跃奔行。
没有沉重的脚步声,只有极其轻微的、瓦片被高速点踏时发出的短促“嗒”、“嗒”声,密集如骤雨敲打芭蕉。
每一次落点都精准无比,旧式的瓦片在他脚下仿佛拥有了生命,巧妙地卸去冲击力,竟无一片碎裂。他背负着一个昏迷的少女,身形却矫捷得不可思议,每一次跳跃都跨越数丈距离,在高低错落、鳞次栉比的屋顶上如履平地。
夜风在他耳边呼啸而过,吹得衣袍猎猎作响。浅草沉睡的街区在他脚下飞速倒退。高耸的西洋建筑、低矮的传统町屋、横跨街道的电线、幽深的小巷…都成了他这条“空中走廊”的背景板。月光如水银泻地,将他的身影拉长,投射在下方偶尔空旷的街道上,如同掠过地面的巨大夜鸟的影子,一闪而逝。
旅店老板扶着门框,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他眼睁睁看着那个背负着女儿的身影在视野中迅速变小,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远处高低错落的屋顶轮廓线之后,速度快得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他用力眨了眨眼睛,又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剧痛传来,提醒他这不是梦。
“老…老板…他…他…”伙计阿清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指着林响消失的方向,语无伦次。
“我…我看见了…”老板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后怕,“看见了…背着千代…在房顶上…飞…”他找不出更贴切的词来形容那非人的速度。那与其说是跑,更不如说是飞!根本不是一个人能做出来的!
“我们可能是遇到鬼杀队的剑士大人了。”。对鬼杀队,普通民众所知甚少,只流传着一些零星的、关于他们斩杀吃人恶鬼的恐怖传说。老板很显然是知情人,他早些年遇到过鬼杀队的其他剑士。
说起来最近浅草这里确实有恶鬼出没的消息,看来这位剑士大人就是来处理那只恶鬼的吧?
老板早己没了愤怒的情绪,只剩下深深的敬畏和一丝渺茫的希望——如果是这样的大人出手,千代…或许真的有救了?他双手合十,对着林响消失的方向,虔诚而混乱地祈祷着。
与此同时,夜风在林响耳边呼啸。
林响在落地的一瞬间就会多施加一部分力以争取让自己下一次更快。
他像一道撕裂夜风的黑色闪电,在月下都市的脊梁上狂奔。繁华的浅草中心区被他迅速抛在身后,脚下的建筑逐渐变得稀疏、低矮。他避开偶尔有灯光透出的窗户,身形在月光与阴影的交界处若隐若现,完美地融入了夜色。
越过最后一片密集的居民区,前方豁然开朗。高耸的城墙轮廓在月光下如同蛰伏的巨兽。城门紧闭,上面有持枪士兵巡逻的身影隐约可见。
林响没有丝毫减速,他目光迅速扫了眼城墙的布局,瞬间锁定了城墙上一段相对偏僻、阴影浓重且巡逻间隙较长的区域。计算着巡逻士兵转身的刹那,他足下猛踏最后一片屋顶的边缘。
“嘭!”一声闷响,瓦片碎裂几块。借助这股强大的反冲力,林响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般斜射向高空,高度瞬间超越了城墙垛口。
夜风灌满了他的衣袖,下方城墙上,一个刚刚转身的士兵似乎感觉到头顶有什么东西掠过,疑惑地抬头望去,却只看到清冷的月光和空荡荡的夜空,以及几片缓缓飘落的碎瓦。
“奇怪…风这么大吗?”士兵嘟囔了一句,紧了紧衣领,继续巡逻。
林响如同大鸟般越过城墙,轻盈地落在城外松软的泥土地上,几乎没有发出声响。他没有丝毫停留,辨明方向,再次发力,化作一道更快的黑影,沿着荒川下游的方向,一头扎进了城外更为广阔、也更加黑暗的荒野与山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