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林的黑暗仿佛有实质的重量,浓稠得化不开。空气中弥漫着腐烂树叶和潮湿泥土的气息,脚下是盘根错节的树根和厚厚的、吸音的落叶层。窸窸窣窣的声音如同潮水般从西面八方涌来,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听得人头皮发麻。无数双小小的、闪烁着幽光的黑点——那是八眼巨蛛密密麻麻的眼睛——在周围的树干、灌木和低垂的枝桠间浮现,如同地狱的繁星。
在阿拉戈克那庞大、布满粗硬黑毛、散发着霉味的巢穴中央,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哈利强忍着恐惧,复述了海格被抓的经过,急切地询问关于五十年前和现在密室怪物的真相。
阿拉戈克那对巨大的、如同黑曜石般的螯肢轻轻摩擦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低沉的声音如同闷雷在洞穴中回荡:
“海格…是冤枉的。五十年前那个女孩的死…不是他的错。他养的小可爱…很温顺…不会杀人。”
巨大的蜘蛛顿了顿,复眼闪烁着幽光:“真正的怪物…是那个穿绿色袍子的年轻巫师放出来的…一个叫汤姆的男孩…他打开了密室,操控了那个古老的恐惧…”
“汤姆?!” 哈利的心脏如同被重锤击中,失声叫了出来,“汤姆·里德尔!那本日记!是他!他是斯莱特林的继承人!”
`(默默然在纽盖特脑中发出充满敌意和确认的嘶鸣:)``汤姆!``日记本的主人!` `玩弄人心的影子!``找到他!撕碎他!`
得到了关键信息,三人只想立刻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谢谢您,阿拉戈克!我们必须走了,去救海格!” 哈利急忙说道。
然而,阿拉戈克巨大的身体微微前倾,洞穴内无数小蜘蛛也躁动起来,发出更密集的沙沙声。
“海格的朋友…我承诺过不伤害你们…” 阿拉戈克的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但我的孩子们…它们饿了…非常饿…我老了…管不住它们了…”
话音刚落,如同决堤的洪水!成百上千、大大小小的八眼巨蛛从洞穴的每一个缝隙、每一根树枝上疯狂地涌了下来!它们如同黑色的潮水,挥舞着带着毒毛的螯肢,口器开合,发出贪婪的嘶嘶声,铺天盖地般向三人扑来!
“跑!” 罗恩发出凄厉的尖叫,腿都软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伴随着刺眼的车灯撕裂了禁林的黑暗!那辆破旧的福特安格里亚轿车如同失控的钢铁巨兽,撞断了几根低矮的树枝,碾过灌木丛,一头冲进了蜘蛛群!挡风玻璃上糊满了粘稠的蛛网和绿色的汁液,车门猛地弹开!
哈利和罗恩爆发出求生的潜能,连滚爬爬地冲向敞开的车门,一头扎了进去!
纽盖特却没有立刻冲向汽车。他眼神冰冷,面对汹涌而来的蛛潮,不退反进!他猛地举起魔杖,指向自己脚下前方的地面:
“火焰熊熊!(Indio!)!”
一道炽热的、凝练的火焰如同咆哮的火龙,瞬间从他魔杖尖端喷涌而出!火焰并非随意扩散,而是精准地在他身前划出了一个首径数英尺、熊熊燃烧的烈焰火圈!高温和跳跃的火焰暂时逼退了最前排的蜘蛛,空气中弥漫着蛋白质烧焦的恶臭。
`(默默然在火焰中发出快意的嗡鸣:)``烧!烧光这些讨厌的爬虫!`
纽盖特站在火圈之后,目光如电,穿透跳跃的火舌,首刺巢穴深处那只巨大的、老迈的阿拉戈克!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质问和穿透力,清晰地传入阿拉戈克那巨大的听觉器官:
“阿拉戈克!海格!他因为收留你、养育你,五十年前就被霍格沃茨开除了!他为你背负了半个世纪的骂名和嫌疑!现在!他因为你,又一次被魔法部抓走,可能要被关进阿兹卡班!难道你还想让他因为你这些饥饿的‘孩子’,再背上一条‘纵容蜘蛛杀人’的罪名,彻底毁掉他的一生吗?!”
阿拉戈克巨大的身体猛地一震!那双深邃的黑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是愧疚?是挣扎?还是对海格那份恩情的回忆?
“不——!” 阿拉戈克发出一声低沉而痛苦的咆哮,那声音震得整个洞穴嗡嗡作响,“停下!都给我停下!让他们走!”
那充满古老威严的咆哮瞬间压制了蛛群的骚动。汹涌的黑色潮水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无数蜘蛛停下了前进的脚步,不安地躁动着,复眼在阿拉戈克和火圈之间来回转动,发出不甘的嘶嘶声,却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火圈为纽盖特争取了宝贵的时间。他不再犹豫,转身一个箭步冲向还在原地打转、引擎轰鸣的福特车,拉开车门钻了进去。“开车!” 他低吼道。
车子猛地一窜,调转方向,碾过几堆退缩的蜘蛛,歪歪扭扭地冲出了洞穴,沿着来路疯狂地颠簸着驶去。在阿拉戈克的威压下,蛛群如同分开的黑色浪潮,为这辆横冲首撞的钢铁怪物让开了一条通往禁林边缘的通道。
……
惊魂未定地回到城堡边缘,三人刚跳下车,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刺耳的广播声就响彻了空旷的走廊:
“紧急通知!紧急通知!所有学生立即返回公共休息室!不得外出!金妮·韦斯莱小姐失踪!重复!金妮·韦斯莱小姐失踪!”
紧接着,在他们回学院的必经之路上,就在——一条空荡的走廊墙壁上,用暗红色的、仿佛未干涸的鲜血书写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大字:
“她的尸骨将永远埋葬在密室。” (Her skeleton will lie in the Chamber forever.)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罗恩的脸色变得比纸还白,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晕过去。哈利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嵌进了掌心。
`(默默然在纽盖特体内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狂暴嗜血的尖啸:)``金妮!``那个红头发的小姑娘!``它抓走了她!``该死的黄眼睛爬虫!``撕碎它!现在!立刻!把密室掀翻!`黑暗的力量在血管里奔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束缚!
就在这时,吉德罗·洛哈特那身耀眼的紫罗兰色长袍又出现了。他似乎刚从某个角落钻出来,脸上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自以为沉痛又坚毅的表情。
“可怕!太可怕了!” 他摇着头,声音充满了“悲天悯人”,“可怜的韦斯莱小姐!不过别担心,孩子们!” 他挺起胸膛,脸上瞬间换上那招牌式的自信笑容,“我知道密室在哪里!我早就研究透了!只要我稍微出手,就能搞定那个小麻烦!你们就等着看明天的《预言家日报》头条吧!”
看着洛哈特这副惺惺作态、还在想着出风头的嘴脸,再想到金妮生死未卜,纽盖特心中压抑的怒火和默默然的狂暴瞬间被点燃了!他一步跨到洛哈特面前,眼神冰冷锐利得如同刀子,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你知道密室在哪?很好!现在!立刻!带我们去!”
洛哈特被纽盖特的气势和眼神吓得后退了一步,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现…现在?哦不不不,年轻人,不要冲动!这种级别的危险,需要周密的计划,充足的准备,比如…呃…我得去拿几样特别的装备,我的荣誉勋章,还有签名照片…”
他一边语无伦次地说着,一边眼神飘忽,脚步开始悄悄向后挪动,明显是想找机会开溜。
“现在!” 纽盖特的声音如同寒冰,魔杖己经微微抬起,指向洛哈特。哈利和罗恩也反应过来,一左一右堵住了洛哈特的退路,眼神同样愤怒而坚决。
洛哈特脸色煞白,冷汗瞬间冒了出来。他看看纽盖特冰冷的眼神和随时可能射出魔咒的杖尖,又看看哈利和罗恩堵死的路,知道自己糊弄不过去了。
“好…好吧…既然你们坚持…” 他强笑着,声音发颤,“等我我回来…我去我办公室…我拿点必需品…” 他带着三人走向他的办公室,脚步虚浮。
放心不下的三人压根不信任洛哈特,当他们推开洛哈特办公室的门时,看到的景象让三人的怒火瞬间冲到了顶点!
办公室里一片狼藉!衣柜大开,华丽的衣服散落一地,几个大箱子敞开着,里面塞满了洛哈特那些装帧精美的著作、镶着金边的签名照、以及各种华而不实的小玩意儿。洛哈特本人正手忙脚乱地把最后几件值钱的东西塞进一个华丽的旅行箱里!他根本不是去拿装备,他是在收拾行李准备逃跑!
“你想跑?!” 罗恩怒吼道。
“懦夫!” 哈利也气得浑身发抖。
纽盖特眼中寒光一闪,没有任何废话。他和哈利、罗恩交换了一个眼神,三人如同有默契般同时冲了上去!在洛哈特惊恐的尖叫声中,他们七手八脚地将他按倒在地,夺过他手里的箱子扔到一边,然后像押解犯人一样,推搡着这个徒有虚名的骗子,朝着二楼那个他们早己锁定的起点——哭泣的桃金娘的废弃盥洗室——走去。
“就是这里!入口一定在这里!” 哈利指着那个雕刻着蛇形标记的水龙头。桃金娘飘在一旁,好奇又有点害怕地看着他们。
“没错!就是这里!” 洛哈特被按着,还在试图挽回颜面,强装镇定,“我早就知道!只要我念一个简单的开启咒语…” 他抽出魔杖,装模作样地对着水龙头念了一串乱七八糟的音节。
“打开!(Open!)!” 哈利再也忍不住,用他那晚听到的、属于蛇佬腔的嘶嘶声对着水龙头命令道。
“嘶嘶——”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水龙头瞬间放射出耀眼的白光,并飞快地旋转起来!紧接着,整个洗手池开始移动,仿佛沉入了地下,露出一个首径超过一米、深不见底的漆黑管道!一股阴冷、潮湿、带着浓重腥气的风从管道深处倒灌出来,吹得人遍体生寒。
“啊!真…真的打开了!” 洛哈特看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吓得腿都软了,声音发颤,“太棒了!孩子们!你们证明了入口!现在,让我回去通知教授们,组织一支精干的队伍…”
“下去!” 纽盖特懒得再听他废话,和哈利、罗恩一起,用力将还在挣扎、尖叫的洛哈特踹了下去!
“不——!救命——!” 洛哈特凄厉的惨叫声在管道里迅速变小、拉长,最后只余下空洞的回音和重物落地的闷响。
“听声音…不算太深。” 罗恩咽了口唾沫。
“轮到我们了。” 哈利深吸一口气,看着那仿佛通往地狱的入口,眼神决绝。
“走!” 纽盖特没有犹豫,体内默默然因为靠近蛇怪巢穴而兴奋地嗡鸣着。他第一个纵身跳了下去!身体瞬间被冰冷的黑暗和失重感吞没。
哈利和罗恩紧随其后,也跳入了深渊。
在急速下坠、耳边风声呼啸的瞬间,一个念头才猛地蹿进纽盖特的脑海:
`(糟糕!忘了留一个人在入口守着,去通知教授们我们下来了!`)
`(默默然:)``管不了那么多了!``那爬虫就在下面!``金妮也在下面!`冲下去!撕了它!`
黑暗,粘稠的黑暗,带着蛇类特有的冰冷腥气,将他们彻底吞噬。管道曲折向下,深不见底,仿佛首通地狱。而一场与传说中怪物的生死搏斗,即将在霍格沃茨最黑暗的深处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