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中央医院的走廊永远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今天却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霍震霆军靴踏在磨石子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抬手看了看腕表——凌晨三点二十分,这个时间本该万籁俱寂,但医院里却隐约传出压抑的呻吟声。
"司令,这边请。"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医生压低声音,领着他拐过两条走廊,"沐小姐伤得不轻,但坚持不肯用吗啡。"
霍震霆眉头微蹙:"为什么?"
"她说..."医生犹豫了一下,"说用了麻醉剂会降低反应速度。"
推开特护病房的门,浓重的药草味扑面而来。沐小鱼背对着门口,褪去了半边旗袍,正对着墙上的镜子往肩膀上涂药。昏黄的灯光下,她雪白的肌肤上布满青紫淤痕,一道狰狞的刀伤从右肩斜划至锁骨下方,伤口边缘己经发红。
听到门响,她没有回头,只是将沾着褐色药膏的棉签朝门口方向递了递。
"司令帮忙?"她歪着头,乌黑的发丝垂落在伤痕累累的肩头,"后背我够不着。"
霍震霆反手锁上门,接过棉签。走近了才看清,她脊背上不仅有新伤,还有数道陈年疤痕纵横交错。最触目惊心的是肩胛骨之间那个烙印——三星会的叛徒标记,边缘还带着溃烂的红痕。
"这是万针穿......"霍震霆声音低沉。
"嘘——"沐小鱼突然转身,食指抵住他的嘴唇。她的指尖冰凉,带着草药的苦涩,"窗外有人。"
玻璃窗模糊地映出走廊上晃动的黑影。霍震霆迅速拔出配枪,却在扣动扳机的瞬间被沐小鱼按住手腕。她摇摇头,左手从盘起的发髻中抽出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对着天花板通风口轻轻一弹。
"嗖"的一声轻响,通风管道内传来一声闷哼,紧接着是重物坠地的声响。沐小鱼赤脚跳下病床,掀开通风盖板,拽出一具穿着夜行衣的尸体。死者喉间的银针在灯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淬了蛇毒。"她用床单擦了擦手,动作优雅得像在擦拭餐具,"比您的子弹安静多了。"
霍震霆凝视着她:"你怎么知道通风口有人?"
沐小鱼正要回答,走廊突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霍震霆刚要行动,整层楼的电灯突然熄灭。黑暗中,沐小鱼滚烫的呼吸贴着他的耳垂:"别动,他们带了红外......"
"轰!"爆炸声震碎了走廊尽头的玻璃。火光中,十几个黑影持枪冲来。沐小鱼猛地将霍震霆推到床下,自己纵身跃向衣柜。旗袍下摆在空中展开的瞬间,霍震霆看见她大腿上绑着的三把银色飞刀。
"趴下!"
她喊出这句话的同时,三把飞刀己经钉入最前面三个杀手的眼眶。第西把刀割断了电闸旁的引线,即将引爆的炸药包冒着青烟坠地。霍震霆趁机开枪,子弹精准穿透两个杀手的膝盖。
枪声、惨叫声在狭窄的走廊里回荡。沐小鱼像一只灵巧的猫,在病床与墙壁之间穿梭。一个杀手从侧面扑来,她侧身避过,右手成刀劈在对方喉结上,左手顺势夺过手枪,连开三枪击倒远处的敌人。
当最后一个杀手倒在血泊中,沐小鱼己经蹲在最先倒下的尸体旁检查。她扯开死者衣领,露出同样的三星会纹身:"是冲我来的。"手指在尸体口袋里摸索,掏出一张烧焦边缘的照片——正是霍震霆昨夜在领事馆秘密烧掉的那张纸条的翻拍。
"看来赵副官......"她话未说完,整栋楼突然剧烈摇晃。天花板的灰尘簌簌落下,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
"地下室!"霍震霆抓起她就跑。两人刚冲下楼梯,身后的病房就被火海吞没。热浪掀翻走廊上的推车,沐小鱼在翻滚中死死护住霍震霆的头,自己的后背重重撞在墙上。
地下一层的黑暗中,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司令现在信了么?三星会确实有人要我的命。"她撕开旗袍下摆,动作利落地为他包扎手臂上的擦伤,"也要您的。"
应急灯的微光里,霍震霆看见她锁骨下方有一道陈年枪伤——和自己左胸的疤痕位置分毫不差。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伤疤,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五年前那个雨夜,奉天城外废弃教堂的狙击手,那颗本该取他性命的子弹...
"这道伤..."霍震霆声音沙哑。
沐小鱼突然按住他的嘴,眼神警觉。远处传来金属摩擦声,接着是日语的低语。她贴近霍震霆耳边,呼吸轻得像羽毛:"日本特务处的,至少六个,带着军犬。"
霍震霆感到她的手在他掌心快速划动——是摩尔斯电码:「东侧通道,通风井,跟我来」
她的指尖冰凉,却在黑暗中传递着令人安心的温度。霍震霆突然意识到,这个满身伤痕的女人,可能是他在奉天城唯一能信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