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必须让自已跟帕斯卡尔的智识心陷得一样深,伤得一样重,变得一样阴森——还需要那样一片由明亮而恶毒的精神状态所撑开的天穹——方能从上往下俯视那样一群密密攒动着的危险而痛楚的体验,给它们排序,把它们强套强行给它们说法。
那慈悲的神父就是如此面对这场鼠疫和哀伤的众多信徒:
“我的兄弟们,上帝的仁慈最终就表现在这方面,即赋予一切事物以两面:善与恶,愤怒与怜悯,鼠疫与救赎。就连危害你们的这场灾难,也是对你们的教育,给你们指明道路。”
宗教把耀眼的阳光投在这些吃着无尽苦头的人们头上,使他们自已能忍受自已所处的景象,它们的作用是提神和精练,仿佛是在充分利用苦难,最后简直是将苦难神圣化和正当化。
那种虔诚,那种“上帝内的生命”,是作为对真理的恐惧所变成的最精细和最后的一只怪兽而出现在这里,是最前后一致的伪造面前的艺术家式祷拜和沉醉,是颠倒真理的意志,是不计代价地意求非真理的意志。
也许,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比虔诚更强劲的手段可以让人类美化自身:通过虔诚,人类可以如此充分地变成艺术,变成表皮,变成变色游戏,变成善良意愿,好不再苦于所目睹的自已的景象……
人们为他的上帝牺牲他们所秉有的最强健的本能,他的“自然”——最后:还剩下什么可以牺牲的?
人们最后莫非必须把一切慰藉者、神圣者、教治者,一切希望,对隐蔽的和谐、对未来的诸种福气与正义的一切信仰都一下牺牲掉?
莫非人们必须牺牲上帝本身,并且出于对自身的残忍去祷拜石头、愚蠢、困难、命运和虚无?
为了虚无牺牲上帝——最后一级残忍的悖谬的殉道。
在这场漫长的祷告,在这场理性的持续自杀里,宗教本能处在强劲的生长中,但是它恰恰怀着深深的疑虑拒绝了有神论的满足。
归根结底,谁又能断言永恒的福乐便可补偿人所遭受的片刻痛苦呢?
无论过程如何,都只有一个结果——人们再次把上帝放在了十字架上。
“是的,我对人类始终是悲观的。”
“她的离去……固然让我认识到了过程的意义,但就像我曾经证明过的那样:人类是无法改变的。”
“时至今日,我仍然更重视结果。”
“可是……这和我对所有人进行过的看护并不冲突。”
“怀着否认的心予以拥抱……同样也是拥抱。我并非特例,只是不加隐瞒而已。”
“在我眼中,英雄又是什么呢——身为高尚者,却要为卑劣者的幸存牺牲生命。”
“即使明知自已要保护的群体中,存在着自已憎恶,也憎恶自已的存在,还是要挺身而出。”“因为我不是「英雄」,只不过……偶尔也会相信,任何人都有被拯救的必要。”
“那么…星,你会想要成为「英雄」吗?”
阿波尼亚如是说。
成为英雄…
「所有的英雄都是意外,而不可能是一种出于主动的行为。」
所谓英雄,就是当困难出现时再将其解决,苦痛袭来时再将其担负除此以外,没有第二种方法。
英雄不可能成为一种目标,而只是一种行动、一种结果。
英雄总是孤独的,凯文从未试图成为英雄。
凯文总是孤独的,但他从未成为英雄。
当灾难到来时,星会成为一个「英雄」吗?
或者说,她有勇气与智慧,在明晰胜负的后果之后,做好肩负责任的准备,依旧选择成为「英雄」吗?
出于激情的力量,星已经做过很多次英雄。
但这远远不够,如果没有真知灼见、明察秋毫,她总有一天会尝到冲动的苦果。
「自由」与「抉择」,人所能拥有的最美妙,也最沉重的东西。
——绝对自由
——绝对责任
……
明月高悬。
爱莉希雅轻轻踩在黄金庭园最高处的尖顶上,紫色的花朵在她手指间移动着,因月辉而明灭不定。她没有让花朵中的崩坏能溢出,形成淡紫色的光芒,即便那样会更适合今夜的氛围。
"谢谢你,伊甸。"
她轻轻伸出手,将无瑕的水晶花送向夜色的远方。
"总觉得……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这么美的夜色了。"
"你带酒了吗,伊甸?我们喝一杯,好不好?”
夜色深一些的时候,起风了。
少女阖着眼默默坐着,任夜风拨弄着她的鬓发。她的脸颊上染着一抹嫣红, 然而酒意越深,她便越沉静,仿佛随时都要化作一缕淡粉的薄雾,逸散在夜空之中。
"你看!月亮离我们好近。"
"我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么高的地方了。"
回应她的是更轻柔的女声,如同海浪般拥抱着她, 带来无形的安抚。
"也只有在这种地方,我们才能享受今晚的夜色,爱莉。"
"你总是能恰到好处地抚慰我的心呢,我的好伊甸。"
“但,还是舍不得和那孩子告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