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走出了诊所,街头昏黄的灯光微微照亮了她的灰发,这就是最明亮的东西了,因为这里没有天空。
咖啡色的石头地面勉强算得上平整,四周的建筑看起来都像被蒙上了一层铁锈。
一个与上城区娇生惯养的垃圾桶不同的、巨大的垃圾箱矗立在街角,旁边还有两只同样锈迹斑斑的垃圾桶。
你看着垃圾箱:
垃圾箱沉默不语,庞然大物温柔地注视着你。
你的心里没来由地浮现一抹悲伤,仿佛曾有重要的人永远留在过去,而你只能独自前进……
你看向垃圾桶:
两只垃圾桶的紧紧的并排站着,仿佛世界上没有任何力量能将他们分开。
你为它们的爱情献上了由衷的赞美和祝愿。
你深吸一口气,做好深入探寻它们内在的准备,双手搭在铁盖上,即将揭开那神秘的面纱。
这时,一个陌生身影突然靠近,这引起了你的警惕。
这个垃圾箱只能你一个人独享!
“别紧张,我的好孩子,我既无恶意,也没有侵占你宝藏的打算。”
来者温和地笑着,金色长发在末尾系紧,从左肩绕到胸前,紫色的礼服在下城区显得格格不入。
“遇见志趣相投的朋友,总会让人心情愉悦,不是吗?”
星环顾四周,发现只有他们两个人。
啊,原来是我吗?
“当然,孩子。”他似乎看穿了星的内心 ,“人们总认为垃圾桶里永远只有‘无价值’的东西,完全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为检验它付诸任何实践……这就是那些愚蠢的人所做的愚蠢的事——用自以为正确的观念来审视所有人。”
“而事实总会证明:他错了。”
他的手置于胸前,闭上了眼睛,好像在回忆着某些曾让他不堪的过往。
“在你的身上,的确存在着最大的善——创造性的善。由此,你得以为垃圾桶们正名,重新订立并肯定它们的价值……”
听着听着,星逐渐放下了警惕。
喜欢垃圾桶的人怎么会是坏人!
“……但你也可以说,这就是最大的恶——你无情地捣碎破坏了某些人定义的旧价值,让所有自以为得到安定、自以为通达和把握一切的人们重新拽回无所立足的状态,进而使其恼羞成怒、歇斯底里。”
好人和坏人的叠加态?
星挠了挠头,对于她来说,这些东西有点过于深奥了。
男人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妥,赔笑一声:
“哈哈,不好意思,人上了年纪就是絮絮叨叨的,让你听了我一个人讲了这么久……这样吧,我个人送你一件小礼物,就当做你听我自顾自说话的感谢。”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精致的胸章。
星接过胸章——上面的图案是盾与倒置的剑,还有三对像是翅膀的菱形——它好像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吸引着星的目光。
当星好不容易将从那胸章上移开时,抬起头却发现:他已经远去了。
他从灯光中步入黑暗,背影逐渐黯淡。
星对着他离开的方向大声喊着:
“等——等——,你——是——谁——”
他没有回头,离得很远,声音却无比清晰地传入星的耳中。
“那不重要,我的朋友!人生总是在意想不到的角落里为你偷偷埋下惊喜,姑且继续保持这份神秘感吧。”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就让我们忘记这些不重要的说辞,向前迈出果断探索的步伐吧。”
那身影彻底消失了,只剩还残留着体温的胸章静静地躺在星掌心,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真是个古怪的人。)
星想了想,将它别在列车票对侧的衣襟上,看起来不错…但她没忘记还有问题需要解决——
——没错,她的垃圾桶还没翻呢!
……
「真的,我告诉你们:永恒的善与恶并不存在!它们必然依其本性而不断地超越自已。」
「你们这些价值的评估者利用自已的价值和善恶的信条来行使你们的权力,而那就是你们深藏不露的爱,你们内心的闪烁,颤抖和丰盈。」
「然而,一种更强的权力和更新的超越就从你们的价值评估当中产生,它破壳而出。」
「真的,若有谁要创造善恶,就必须先将旧价值破坏捣碎。因此,最大的恶就包含在最大的善之中,这种善就是创造性的善。」
……
垃圾桶里探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脑袋,星环顾四周:人生地不熟。
“得找到三月七跟丹恒……但从哪里找起呢?”
但很快,星就不用吃力地运转她崭新出厂的小脑袋瓜子了。
“说好了喔,捉迷藏赢了就把秘密一五一十告诉姐姐。”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右手边传来,星扭头看去,一个无比显眼的粉色身影在和三个小孩子交谈着。
“一五一十!……是什么意思?”
为首的金发女孩看起来很疑惑,她与众不同的服饰和站位彰显了她在孩子中的地位,尤其是那顶巨大的帽子。
“就是全部说出来,不能隐瞒,也不能骗姐姐。”
三月七耐心地讲解,难得体现了她成熟的一面。
“哼,虎克又不是地上人,才不会说谎呢!”
金发孩子高傲的回答引得身边的小弟纷纷应和:
“才不会说谎!”
“一言为定~那我们来玩吧……咦?”
三月七正笑容明媚地引诱着三个孩子,眼角的余光突然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
一抬头,看见了星坏笑的脸。
“你…什么时候来的?”
三月七的笑容僵住了。
“没多久,姐姐。”
从某种程度上,这个称谓并没有错,毕竟此时的她还是一个没满月的宝宝。
三月七终于感受到了“佩~拉~姐~姐”的痛,脸蛋肉眼可见地红了一个色度,恼羞成怒地娇嗔道:
“不要学小孩子说话的语气!”
三月七努力平复心情,解释起缘由:
“是这样的:我醒来以后,医生说丹恒被那个坏蛋桑博带走了。我绕了一圈都没找着,恰好遇到这几个孩子说知道他的下落。”
“但他们说,想知道就得加入什么「鼹鼠党」,要加入鼹鼠党,就得一起玩游戏,赢了才能证明我的实力…这样你明白了吧?”
看着两个人把自已晾在一边,作为孩子王的虎克可忍不了了:
“喂,你们还要说悄悄话到什么时候啊!鼹鼠党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小弟尤利安再次重复:
“很宝贵的!”
小弟阿丽娜没有说话,依旧狡黠地笑着。
三月七也是放下了矜持,马上回应:
“这就开始这就开始,对了,这位星也想加入鼹鼠党,可以一起玩吗?漆黑的虎克大人?”
很显然,“漆黑的虎克大人”这个称呼让虎克很是受用。
“姆姆姆姆…行吧?好像也没啥不妥,你们就一起负责捉人吧!”
“哼哼,放马过来吧!”
两人很快抓到了躲藏得毫无技术含量虎克,但始终没有发现尤利安的人影。
兜兜转转,她们最终在一个一直傻站着的“成年男子”身边停下了脚步。
“敏锐的直觉告诉我这个人不大对劲,但是……”
在三月七的注视下,男人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不用怀疑,就是他。”
听到星的笃定的话语,男人忍不住了。
“胡说!你见过这么老的八岁小孩吗?”
看起来成年了的男人居然发出了稚嫩的声音。
“别伪装啦,声音已经把你暴露了……”
三月七摆了摆手,一副“你上当了”的样子。
“可恶,要是没搭话就好了!我「千面尤利安」浪得虚名,愧对老大!”
尤利安不甘地握紧了拳头。
“倒也不必,你的伪装术已经可以说是魔法了……”
三月七和星终于抓到了所有孩子。
“可恶!居然能识破尤利安的伪装,你们到底是何方神圣!”
虎克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嘻嘻,明察秋毫,心细如发——说的就是本姑娘我啦!”
三月七叉腰抬头眯眼一气呵成,然后马上就被星戳破了气。
“你居然懂成语……”
听着这话,三月七的轮廓都变尖锐了。
“你当我是文盲嘛!”
不再理会拆台的星,三月七转头看向虎克。
“怎么样,漆黑的虎克大人,现在可以把秘密告诉我们了吧?”
“呣呣呣...鼹鼠党的老大,说到就要做到!”
虎克一路小跑,很快将三月七和星带到了搏击俱乐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