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新搬来的怪邻居
居委会主任林桂香第三次停在巷口时,头顶的月亮正巧被乌云啃去半边。她攥紧手电筒,光斑扫过青苔斑驳的砖墙,最后落在那扇嵌着青铜饕餮门环的木门上。
"云来斋古董行"的牌匾在夜色里泛着陈年桐油的光。
三天前搬来的这家租客实在古怪。那个穿靛蓝苗绣短褂的姑娘总在子夜炖鱼,酸汤味儿能顺着排水管钻进整条街的梦里;戴墨镜的盲眼书生天天坐在门槛上扒拉黄铜算盘,算珠碰撞声比知了还聒噪;最瘆人的是那个自称老板的年轻人,皮肤白得像宣纸裱过,看人时瞳孔里总浮着层灰雾。
"林主任查户口啊?"
油纸伞忽然在身后撑开,惊得林桂香差点摔了保温杯。转身撞见个穿月白旗袍的妇人,襟口别着居委会红袖章,正是住对门的张婶。
"您说这新搬来的..."林桂香压低嗓门,"昨儿半夜我起夜,瞧见那苗女在天井里烧纸钱,边烧边唱什么'三更引魂过阴桥',银镯子叮叮当当响得人心里发毛。"
话音未落,云来斋二楼倏地亮起烛光。
木窗支开的刹那,林桂香分明看见那个苍白青年正用毛笔蘸着朱砂,在面铜镜上画符。镜中映出的却不是他的脸——团黑雾凝成披甲武士,眼眶里燃着幽蓝鬼火。
"二位阿姨,要算命么?"
盲眼书生不知何时倚在门边,民国长衫下露出半截墨线缠腕。他指尖拨过三枚算珠,黄铜寒光闪过林桂香的眼皮:"子时三刻有暴雨,带伞不如带姜汤。"
张婶刚要骂人,天际猛然炸响惊雷。
雨点砸在青石板上的瞬间,酸辣鲜香突然从门缝里涌出来。苗女阿娇端着青花海碗探出头,银项圈十二个月亮坠子叮咚相撞:"东家说,请吃孟婆...咳,酸汤鱼暖身子。"
后厨蒸汽缭绕中,温不言的算盘正在案台上自己跳动。
"还剩二十三刻钟。"盲眼书生抚过算珠凹痕,"这次落脚1943年昆明?还是崇祯七年的岳阳楼?"
灶台前翻炒酸笋的魔神头也不抬:"阿娇,盐罐递我。"
银镯突然发出蜂鸣,苗族少女猛地掀开汤锅盖。沸腾的鱼汤里浮现出民国电车轨道,转瞬又被翻滚的辣椒淹没。"归墟在催了,"她舀起一勺映着星空的汤,"东家你上次撕的生死簿..."
窗外雨幕中传来孩童嬉闹。
三个浑身湿透的小学生挤在屋檐下,书包上印着"青石巷小学"。扎羊角辫的女孩突然指着橱窗尖叫:"那个铜鼎在流血!"
温不言的墨线骤然绷首。
陈列在博古架上的西周青铜鼎,鼎耳正渗出暗红黏液。鼎腹饕餮纹蠕动着张开嘴,吐出半截裹着和服的焦黑手臂。
"小朋友要不要吃糖呀?"阿娇闪身挡住橱窗,银梳划过发梢带起串招魂铃响。清越山歌脱口而出时,鼎中污血诡异地倒流回纹路深处。
羊角辫女孩眼神恢复清明:"姐姐唱得好像我们音乐课教的《茉莉花》哦!"
子时的暴雨来得快去得急。
林桂香攥着阿娇硬塞的酸笋罐往家走时,总觉得背后有人盯着自己。转过巷角的刹那,她鬼使神差地回头——云来斋二楼窗内,苍白青年正将面裂成两半的铜镜按进青铜鼎。月光透过鼎身饕餮纹在地面投出巨影,那分明是条盘踞天地的...龙尾?
第二天清晨,巡逻民警在云来斋门口捡到个青花碗。
碗底沉着片鱼鳞,在阳光下泛出青铜器特有的铜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