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厅的水晶灯在头顶晃出冷白的光,苏挽棠抱着防震箱冲进VIP包厢时,沈墨卿正倚着红木茶案调香,龙涎香混着血腥气钻进鼻腔——是老赵腿上的血,还沾在她袖口。
"苏小姐来得正好。"沈墨卿指尖的翡翠表链轻叩桌面,"我让人查过,您怀里那幅《寒江图》用的是正儿八经的宋代矿物颜料,连红外光谱仪都测不出破绽。"他起身时西装垂落,露出锁骨处半枚玉佩的雕纹,青白玉上盘着的螭龙尾尖,和她掌心老赵塞的玉佩断口严丝合缝。
苏挽棠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早该想到,沈墨卿敢在"盛唐遗珍专场"摆局,绝不是靠普通赝品。
可当她掀开箱盖,紫外灯的冷光扫过画中渔网时,那些本应因年久氧化发褐的丝线,突然泛起妖异的荧光蓝——像极了周慕云实验室里,用纳米荧光剂模拟的"自然老化"。
"纳米材料的荧光半衰期是二十年。"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却故意把紫外灯往沈墨卿眼前送,"您让人在颜料里掺了这东西,骗那些只信仪器的藏家。
可宋代画工哪懂什么纳米?"
沈墨卿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突然扯开西装前襟,半枚玉佩彻底露出来,"您爷爷当年偷了沈家半块传家宝,害我父亲替他顶了盗卖文物的罪!"玉质在灯光下泛着青,断口处却光滑得反常,"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苏挽棠摸出手机。
屏幕亮起的瞬间,沈墨卿的笑容僵在脸上——那是老赵在南山公墓拍的照片,沈氏墓碑的刻碑人一栏,赫然写着"1985.7.15 沈墨卿"。
而那天,正是她爷爷坠崖的日子。
"目击者说看见我爷爷推人下崖。"她按下遥控器,拍卖厅的大屏幕骤然亮起泛黄的案卷扫描件,"可您猜怎么着?
当年那个'目击者',现在在您墨玉斋当保安,上个月刚替您处理了三箱走私青铜器。"
包厢门"哐"地被撞开。
周慕云举着枪冲进来,右臂的新月疤在灯光下泛着粉白——和爷爷笔记里"伪造者总在作品留疤"的记录分毫不差。
苏挽棠反手将老赵塞的玉佩拍进CT扫描仪,"您说这是汉代古玉?"她指着屏幕上的断层扫描图,"真正的汉玉断口是锯齿状,您这倒好,激光切割的痕迹比我微雕刀还细。"
沈墨卿突然抄起桌上的防弹玻璃碎片,抵住老赵后颈。
老人的血珠顺着碎片边缘往下淌,滴在苏挽棠脚边的瓷砖上,"说!
谢家玉玦在哪?"
苏挽棠的呼吸顿住。
她想起爷爷临终前攥着她手腕说的"等谢家后人",想起今早显微镜下《寒江图》扭曲的斧劈皴——那根本不是画法,是坐标。
她摸出暗藏的紫外线手电,往老赵后颈一照——淡青色的刺青像被激活的星图,正是谢砚给她看过的玉玦缺失部分,"您要找的'谢'字,在这儿。"
警笛声从楼下涌上来。
沈墨卿的玉佩突然发出脆响,他慌忙去捂,却见玉身裂开蛛网纹,内侧刻着的"1985.7.15"和被刮掉的"谢"字,在裂隙里若隐若现。
苏挽棠将两半玉佩往桌上一合,完整的图案竟是半幅藏宝图,"您等了三十年,就为抢谢家守的'唐宫十二蝶'线索?"
沈墨卿的枪口缓缓下垂。
苏挽棠盯着他脚边的防滑垫,那抹不自然的褶皱让她想起《寒江图》夹层的芯片——她弯腰用修复刀一挑,金属薄片"叮"地落在地上,正是走私清单的存储介质。
"苏小姐!"拍卖厅保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警察到了!"
沈墨卿突然扑向她,却被冲进来的警察按在地上。
苏挽棠蹲在老赵身边,用手帕替他擦后颈的血,淡青色的刺青在皮肤下若隐若现,和谢砚给她看过的玉玦拓本,连纹路的走向都分毫不差。
"赵叔,您..."她刚开口,老赵却笑了,"小棠啊,等去了警局...让谢研究员也来...看看这刺青..."
警灯的红光透过窗户漫进来,照在她掌心的玉佩上。
苏挽棠突然想起今早谢砚说的话:"我爷爷临终前说,'墨谢联璧,方见天光'。"
而此刻,老赵后颈的刺青,正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在警灯里明明灭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