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从雕花窗棂斜射进来,照亮了桌上的鎏金笔尖和那组神秘纹路。
白露的手腕轻轻一抖,笔尖收起,目光却未曾离开苏挽棠的脸。
“你能看出这是哪一代的墨痕斋密纹吗?”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锋芒。
苏挽棠站在原地,指尖微微收紧,指甲几乎掐入掌心。
她死死盯着那组纹路——线条流转间,竟与她记忆中爷爷晚年尝试改进的一种修复技法极为相似。
那是“三转二变”法,是爷爷临终前仍在琢磨、尚未完全定型的秘技。
可眼前这女子,不仅掌握得炉火纯青,还轻描淡写地画了出来。
谢砚缓步上前,站到苏挽棠身旁,低声问:“你见过这种纹样?”
“没有。”苏挽棠的声音低哑,“爷爷从未教过我这个阶段的技法……他说时机未到。”
“时机未到,是因为你不是唯一的继承者。”白露淡淡道,随即从怀中取出一本泛黄的日记本,翻开其中一页,推至两人面前。
纸张略显泛黄,字迹却是再熟悉不过——那是苏鹤年亲笔所书。
【辛丑年冬,霜重风寒。
棠儿聪慧,然性情刚烈,若遇大劫,恐难承此重任。
若棠儿不能继业,墨痕之脉,当由白氏续之。】
“这不可能!”苏挽棠猛地将日记夺过,翻页查看前后记录,心跳如擂鼓。
字迹是真的,连用墨的习惯都与爷爷一致。
但……她却从未听爷爷提起过什么“白氏”。
谢砚眉头紧锁,沉声问:“你是谁?哪家的后人?”
白露只是笑了笑,却不回答。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声轻响。
凯特琳推门而入,依旧是那一身利落剪裁的职业装,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抱歉打扰,不过有些事我想你们应该听听。”她将一封信放在桌上,缓缓展开。
信纸上,赫然是林鹤年的亲笔签名。
“墨痕斋初代传人曾在战乱年间流落东瀛,后裔辗转至今,己成新贵。今有白氏女白露,乃其首系血亲,理应归宗正名,重定传承归属。”
苏挽棠只觉一阵晕眩,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她抬头看向白露,声音几近嘶哑:“你说的话……都是假的!你根本不是苏家的人,是他们安排的!”
“真假不重要。”白露轻轻一笑,“重要的是,墨痕斋的传承,不该落在一个连古纹都看不全的人手里。”
话音落下,空气中仿佛凝结了一层无形的寒意。
凯特琳适时开口:“林先生很欣赏你的天赋,挽棠小姐。他愿意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退出玉简之争,保留墨痕斋招牌,继续经营。否则……你可能连现在拥有的都保不住。”
“威胁我?”苏挽棠冷笑一声,眼神凌厉,“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让我退缩?”
“不是威胁,是忠告。”凯特琳耸肩,“林先生希望你明白,这个世界并不像你以为的那么简单。”
谢砚缓缓走到苏挽棠身边,握住她颤抖的手腕,压低声音:“别冲动,先稳住局势。”
苏挽棠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弄清楚白露的真实意图。
“你想证明什么?”她盯着白露的眼睛,缓缓说道,“既然你自称是墨痕斋的第七代传人,那就来一次真正的较量吧。”
白露眉梢微挑,显然没想到对方会主动提出比试。
“你想怎么比?”她问。
“我有一件清代珐琅彩碎片,己经破碎多年,无人能复原。今天,我们就用它来验证谁才是真正的墨痕斋传人。”苏挽棠语气坚定,眼中燃起一抹斗志。
她转身走向里间,脚步虽稳,内心却波涛汹涌。
身后,白露嘴角微扬,仿佛早己预料到这一刻。
谢砚看着两人的背影,心中隐隐有种不安。
这场比试,或许只是更大风暴的开始。
而门外,陆明远悄然现身,朝凯特琳点了点头,低声道:“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风起于青萍之末,一场关于身份、技艺与信念的对决,才刚刚拉开序幕。
苏挽棠强作镇定,将那块珍藏多年的清代珐琅彩碎片轻轻摆在案几中央。
瓷片细碎,色彩斑驳,正是当年她修复失败后亲手封存的“耻辱之作”。
如今,却成了检验真假传人的试金石。
“开始吧。”她语气淡然,目光却如刃般盯着白露。
白露不语,只轻笑一声,指尖微动,己将第一枚瓷片拈起。
她的动作娴熟流畅,似乎对这门技艺早己烂熟于心。
可随着拼接深入,谢砚的眼神逐渐冷了下来。
他站在一旁,目光锐利地锁定着白露的手法。
起初,她的动作确实与墨痕斋技法相似,但在细节处却出现了偏差——她使用了现代热熔胶做临时固定,而非传统的大漆与鱼胶;拼接时也少了苏家独有的“三转二变”中那一道关键的回旋力道。
“你不是墨痕斋的人。”谢砚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全场一静,“真正的‘三转二变’,讲究的是用腕劲带动指节,借古物本身的张力自然归位,而不是强行粘合。”
白露的动作一顿,神色依旧从容:“每一代都在演变,传承不等于僵化。”
谢砚没再说话,而是转身走向桌角,拿起那本所谓的“苏鹤年日记”,细细翻阅。
纸张泛黄,墨迹沉稳,看似无懈可击。
但当他将纸张迎光而照,却发现纤维排列并不符合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前的造纸工艺。
他又取出一枚放大镜,仔细观察字迹边缘,果然发现墨迹中有细微的印刷网点痕迹。
这是……扫描打印伪造品。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小艾悄悄溜进来,低声在苏挽棠耳边说道:“师姐,我刚才看见陆明远和凯特琳在后面仓库密谈,提到什么‘青鸟会’二十年前就在布局的事……”
谢砚闻言,眼神一凛,随即低声道:“青鸟会早在二十年前就开始渗透墨痕斋,目的就是为了控制‘古纹视’的传承者。他们制造这场风波,恐怕不只是为了争夺墨痕斋之名,而是另有图谋。”
白露面色终于变了变。
“你们以为你们看到的就是全部真相吗?”她冷笑一声,猛地从袖中甩出一枚烟雾弹!
浓烈白雾瞬间弥漫整个房间,视线被彻底遮蔽。
等烟雾散尽,众人冲上前去,却只见空荡荡的座位,以及桌上多出来的一张纸——
那是一张古旧的地图,边角微微卷曲,仿佛经历了岁月洗礼。
地图上赫然标注着一个地点:匠心殿入口附近。
而在地图边缘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刻着一个姓氏:
谢砚望着那两个字,眉头缓缓拧紧。
他低头取出爷爷临终前交给他的那半块汉代玉玦,在灯光下轻轻旋转,某一角度下,竟隐隐映出一丝与地图边缘图案极为相似的暗纹……
他心中蓦地升起一股不安。
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