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电局档案室里,空气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李南死死攥着手中的挂号信存根,眼神如炬地盯着眼前西十岁左右的钟健,质问道:“钟先生,我这七年来给李西开寄的钱和信,每一笔都有存根记录,可他一封都没收到,你今天必须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正在翻找档案的钟健突然僵住,手中的牛皮纸袋“啪嗒”掉在地上。他脖颈暴起青筋,喉结上下滚动了三次才挤出声音:“或许……是系统故障?我再……”钟健的额头瞬间冒出细密的汗珠,脸色变得煞白,双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结结巴巴地说:“这……这可能是哪里出了误会,我……我再仔细查查。”
“误会?”李南怒极反笑,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整整七年的信件和汇款,全都是误会?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我现在就去投诉你!”
听到“投诉”二字,钟健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他慌乱地抓住李南的胳膊,带着哭腔哀求道:“李大哥,求求你别投诉我!这些年的信件和钱确实是我私自扣下了,我知道错了,这是监守自盗,一旦被发现,我不仅会丢了这份工作,后半辈子都完了!你就行行好,放我一马,咱们私底下解决,我赔钱给你,双倍赔!”
李南一把甩开钟健的手,满脸厌恶地说:“钱能买回我的精神损失吗?如果我知道李西开最离开人世,说啥我也要回来看看的!”
钟健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额头很快就红了一片:“李大哥,真的对不起,红豆村是一条瘟疫村,我以为你不会回来,所以我一时贪心就……”
“如果我此次不回来,那你岂不是贪一辈子?”李南更加生气了。
“我……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我妻子得了重病,每天都要花大把的钱买药治疗,孩子还小,要上学,家里的开支全压在我一个人身上。我一时鬼迷心窍,才做出这种事。你要是投诉我,我这个家就彻底散了啊!”钟键哭丧着脸。
李南看着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的男人,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但还是冷着脸说:“赔钱?你以为赔钱就能弥补这七年的损失吗?”
钟健连忙说:“能的,能的!我一定想办法凑够钱,再多给你一些补偿。只要你不投诉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李南转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陷入了沉思。他想起了自己生活的不易,再回头看看跪在地上的钟健,想到他那生病的妻子和可怜的孩子,又不禁有些心软。
过了许久,李南终于叹了口气,说:“罢了罢了,看在你家人的份上,我给你一次机会。但你必须尽快把钱和信件的事情处理好,否则,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钟健大喜过望,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感激涕零地说:“谢谢李大哥,谢谢!我保证三天之内把所有的钱都赔给你,信件我也会尽力找到。”
几天后,钟健如约将钱赔给了李南,还带着一份真挚的歉意,请李南到家里做客。李南想着事情既然己经解决,也想看看钟健是否真的有悔改之意,便答应了下来。
钟健的家是一个老旧的居民楼,房间不大,却收拾得很整洁。一进门,坐在藤椅上的老人缓缓转头,右腿空荡荡的裤管垂在地面。当他抬头时,李南呼吸一滞——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竟跳动一股倔强正气。
“爸,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李大哥。”钟健恭敬地介绍道。
老人拄着拐杖费力地站起身,热情地伸出手,笑着说:“小李啊,谢谢你原谅我儿子。他做错了事,是我们家教不严,对不住你啊!”
李南连忙握住老人的手,说:“老人家言重了,事情都过去了。”说完就扶老人坐下。
李南坐在他旁边交谈起来。
“老伯,您的腿……”李南话未说完,被钟健端来的热茶打断。
“唉!不小心摔伤的。”老人轻淡描写般地说。
“啊,不好意思!”
晚上,钟健准备了一桌丰盛的菜肴,还拿出了珍藏多年的好酒。酒过三巡,钟健的话渐渐多了起来,原本和善的面容因酒精的作用变得通红扭曲,他突然将酒杯重重地摔在桌上,对着父亲钟铭大声吼道:“爸,你知道我在单位为什么一首窝窝囊囊,这么多年都没升过一官半职吗?全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当年多管闲事,我怎么会在单位被人处处针对,现在倒好,瘸了条腿还害得我在单位……”
钟铭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他颤抖着嘴唇说:“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当年做的是正义的事!”
“正义?”钟健冷笑道,“正义能当饭吃吗?你当年为了调查红豆村的瘟疫,得罪了那么多人,自己被打成瘸子还说是自己摔倒的,还害得我们一家人跟着抬不起头!你看看你现在,没了一只脚,有用吗?你这是活该!”
李南被这突如其来的争吵惊得目瞪口呆,手中的酒杯差点掉在地上。他看着满脸悲愤的钟健,又看看老泪纵横的钟铭,心中充满了疑惑和震惊。
钟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缓缓说道:“孩子,有些事你不懂。当年红豆村突然爆发瘟疫,死了那么多人,可我调查后发现,根本不是什么天灾,而是有人故意投毒!我要是不管,还会有更多无辜的人死去。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站出来!”
钟健红着眼睛,情绪激动地说:“可你想过我们吗?自从你被打断腿后,那些人就一首针对我们家。我在单位,无论怎么努力,都得不到重用,同事们都看不起我!我这一辈子都被你毁了!”
李南终于回过神来,他看着钟铭,轻声问道:“老人家,您说的都是真的?”
钟铭坚定地点点头,说:“千真万确。虽然我瘸了腿,但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只是这些年,看着儿子因为我受苦,心里确实不好受。”
“钟叔,”李南突然重重拍上老人肩膀,震得桌上酒杯嗡嗡作响“当年要是我在红豆村,也会跟您一样!”他转头盯着钟健涨红的脸,“你爹瘸的是腿,你瘸的是脊梁!”
钟健低下头,沉默了许久,终于小声说道:“爸,对不起,我错了……”
钟铭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老泪纵横地说:“知错能改就好,只要你以后堂堂正正做人,爸就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