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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月当空，铜铃乱颤。
林九尘握紧青铜鬼面，指腹在夜叉獠牙上。这面具是三日前从黑市得来，入手便沁出寒气，夜叉眉心那道竖纹，竟与自己心口狰狞的伤疤如出一辙。
"罗刹法会，生人勿近。"卖面具的老妪桀桀怪笑，缺了门牙的嘴喷出腐臭，"小哥儿可别摘下面具，这夜叉面啊……最爱吃活人皮。"
此刻他站在乱葬岗边缘，脚下尸骨累累，头顶血月将整片荒野染成紫红。法会入口处立着两尊石雕夜叉，手中降魔杵正往下滴着新鲜血珠。林九尘深吸口气，将青铜面具扣在脸上。
冰凉触感瞬间刺入骨髓。
鬼面像是活物般蠕动，夜叉獠牙竟缓缓生长，刺入他太阳穴。林九尘闷哼一声，耳畔骤然响起千人诵经声，鼻尖萦绕着檀香与血腥交织的怪味。视野被青铜纹路切割成碎片，每片碎影里都映着张扭曲的人脸。
"新来的？"沙哑嗓音在右侧响起，一具裹着破烂袈裟的骷髅凑近，黑洞洞的眼窝对着他，"面具有些大，得用尸油润润边。"说着伸出枯爪，指甲缝里还粘着暗红碎肉。
林九尘侧身避开，青铜鬼面突然发烫。夜叉眉心的竖纹裂开，竟露出第三只眼睛！血光从眼缝中迸射，所过之处，骷髅僧人袈裟燃起幽绿鬼火，惨叫着化作飞灰。
法会中央的青铜鼎轰然震动，九道血色锁链从鼎中窜出，缠住林九尘西肢。他正要挣扎，却听鼎内传来熟悉的声音："九尘……快走……"
是父亲！
林九尘瞳孔骤缩，鼎中血水突然沸腾，林怀仁的脸在浪尖浮沉。老人儒衫浸透鲜血，胸口插着半截竹简，正是三十年前失踪的那块护心镜碎片！
"爹！"他伸手去抓，青铜鬼面却突然生根。夜叉獠牙刺入更深处，剧痛中，林九尘感觉面部肌肉在撕裂，皮肤下浮出密密麻麻的青铜纹路。鬼面竟在吞噬他的脸！
"罗刹面认主，小友好福气。"阴恻恻的笑声从西面八方涌来，法会众人齐刷刷转头。他们脸上戴着各式鬼面，此刻却都转向林九尘，面具缝隙里渗出黑水，"三百年来，你是第二个让夜叉面主动融合的活人。"
林九尘浑身剧震，第二个？第一个是谁？
未及细想，青铜鼎突然炸裂。父亲残魂被血浪卷上半空，林怀仁的魂魄己透明如雾，却仍用最后力气结印："九尘……破面……"
"破！"林九尘暴喝，指尖金血刺向眉心第三目。夜叉面发出凄厉嘶吼，青铜纹路突然倒刺入骨。他硬生生撕下面具，半张脸皮肉随之脱落，露出森森白骨——那骨头上竟刻满梵文！
法会众人齐齐后退，鬼面缝隙里的黑水汇成溪流。林九尘踉跄跪地，手中鬼面仍在蠕动，夜叉獠牙上挂着他的半块脸皮。更可怕的是，面具内侧浮现出张新面孔——正是他自己，却长着獠牙，眉心生着竖目。
"罗刹夜叉面，噬主亦成主。"破锣般的嗓音从鼎中传来，血浪重新凝聚成青铜鼎，鼎身浮现出九张狰狞面孔，"林怀仁没告诉过你？这面具是……"
话音戛然而止，林九尘突然出现在鼎前。他右脸血肉模糊，左眼却泛起金光，眉心竖目滴着青铜血泪。断刃"斩因"不知何时回到手中，此刻正插在青铜鼎的裂缝里。
"你话太多了。"林九尘五指插入鼎身，金血顺着青铜纹路蔓延。鼎中传来惊恐的尖叫，九张面孔开始融化，露出被困在核心的残魂——那是个穿红肚兜的女童，脚踝缠着九条锁链。
"大哥哥救我！"女童突然睁眼，朱砂痣渗出血线。林九尘心头剧震，这女童竟与血海中见过的鬼婴一模一样！他正要细看，后背突然剧痛。
一柄桃木剑刺穿他右肺，剑身上贴着张泛黄的符咒。持剑的是个黑衣僧人，袈裟下摆绣着九盏青铜人皮灯。"林家小公子，"僧人嗓音与瘸腿道人如出一辙，"你爹没教过你，罗刹法会不可擅闯吗？"
林九尘反手抓住剑刃，金血灼烧得符咒冒起青烟。女童在鼎中尖叫，九条锁链突然暴涨，将黑衣僧人缠成血茧。林九尘趁机扯出桃木剑，剑尖抵住女童眉心："你到底是谁？"
"我是……"女童突然咧嘴，口中涌出无数青铜卦钱，"我是你的第一千次轮回啊！"
卦钱如暴雨般射出，林九尘挥剑格挡，却见每枚卦钱上都刻着个"林"字。女童的笑声在血月下回荡，青铜鼎轰然炸裂，露出被困在核心的半块青铜卦钱——正是林九尘心口缺失的那块！
"九尘……"父亲的声音从卦钱中传来，林怀仁的残魂终于完整，儒衫上却爬满青铜纹路，"快走！这法会是用你的命格……"
黑衣僧人突然挣脱锁链，九盏人皮灯笼从袈裟下摆飞出。灯芯竟是九颗跳动的眼珠，此刻齐刷刷转向林九尘："林怀仁，你儿子可比你有趣多了。看看他的脸——"
林九尘下意识摸向右侧脸颊，指尖触到冰凉的青铜骨骼。鬼面碎片不知何时己融入血肉，夜叉獠牙在他颅骨内生根，眉心竖目正往下滴着青铜血泪。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竟能"看"到黑衣僧人的命格——那是一团纠缠着血煞与功德的混沌之气。
"罗刹面认主，天眼通大成。"女童在鼎中拍手，青铜卦钱叮当作响，"恭喜你，终于变成真正的摆渡人啦！"
林九尘突然明白过来。三十年前父亲封印女童，二十年前瘸腿道人现身，如今罗刹法会真相大白——所有布局，都是为了将他炼成新的摆渡人，用这副罗刹夜叉面，接替父亲在黄泉路上的职责！
"我拒绝。"他擦去眉心血泪，断刃指向血月，"我要破的局，从来不是轮回。"
女童与黑衣僧人同时变色，青铜鼎突然疯狂旋转，九道锁链如毒龙般扑来。林九尘不退反进，任由锁链刺穿琵琶骨。他咬破舌尖，金血在掌心画出残缺的往生咒，一掌拍在鼎身。
"轰！"
青铜鼎炸成齑粉，女童的尖叫与僧人的怒吼同时响起。林九尘被气浪掀飞，坠落前最后瞥见的，是漫天青铜卦钱中浮现的九百九十九面铜镜——每面镜里都站着个戴夜叉面的自己，有的持剑刺穿父亲心口，有的抱着女童跳入轮回井，而最深处那面镜中，他正提着半块青铜卦钱，走向奈何桥头的摆渡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