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西点的冬临市郊外,雪原像一块被揉皱的锡纸,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色的冷光。秦祈年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积雪中,呼出的白气在围巾上结了一层薄霜。前方歪斜的界碑上,“涅瓦河旧码头 2KM”的字样己经被风雪侵蚀得模糊不清。
“学长,这雪不对劲。”宋语突然拽住他的衣袖。她蹲下身,从雪地里挖出一块暗红色的冰晶,“像被血浸过一样。“
秦祈年接过冰晶,指尖传来针刺般的寒意,他刚要开口,脚下的雪地突然塌陷——
一只青灰色的手破雪而出,死死攥住他的脚踝!
那手臂上还挂着破烂的棉袄碎片,指甲缝里塞满冻土。
宋语反应极快,抽出匕首就砍。刀刃斩在手腕上却发出金石相击的脆响,只迸出几粒冰渣。
“退后!”
秦祈年借力后仰,靴子从怪物掌中硬生生挣脱出来。
雪地轰然炸开,一个佝偻的身影完全爬了出来——那是个五十多岁的斯拉夫男人,或者说曾经是。现在它的皮肤覆盖着冰晶,眼窝里跳动着幽蓝的火光,脖子上还挂着锈蚀的护林员徽章。
“那是,怨灵……”
第一次真真切切看见怨灵的宋语愣在原地,但她话音未落,那只怨灵己经扑了过来。
秦祈年一把扣住宋语的后衣领,猛地将她甩向身后三米外的雪堆。几乎同时,怨灵干枯的手爪擦着他的脸颊划过,带起的寒风刮得皮肤生疼。
“发什么呆!”他低喝一声,右腿横扫向怨灵膝窝。怨灵踉跄着后退两步,冰晶覆盖的面部扭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秦祈年趁机从腰间抽出短刀,刀锋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银弧,狠狠劈在怨灵肩头。
“铛!”
金属碰撞般的声响震得虎口发麻。
短刀只砍进半寸就被冰甲卡住,怨灵腐烂的嘴角咧到耳根,反手抓住秦祈年的手腕。
刺骨的寒意立刻顺着血管蔓延,秦祈年看到自己手臂上迅速凝结出霜花。
“学长!”宋语的喊声从不远处传来。她正挣扎着从雪堆里爬出,发梢上沾满碎雪。
秦祈年侧身避过抓挠,反手一记肘击砸在它太阳穴上,“离远点!”
怪物脑袋歪了歪,冰甲裂开几道细纹,却立刻被新凝结的冰晶填补。
宋语却没有听话离开,而是绕到侧面,匕首首刺怨灵后心。
然而刀尖刚刺入三寸就被冻住,怨灵回手一挥,她像断线风筝般摔进雪堆。
秦祈年内心一紧,关心则乱,分神的刹那,立刻就被一记横扫掀翻。
怨灵压上来时,那股腐肉混杂着松脂的气味充斥鼻腔。
秦祈年抬起膝盖顶住怨灵腹部,他勉强架住那双正在掐向自己咽喉的冰手,却见怨灵突然张开嘴,一团幽蓝雾气首扑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雪堆里飞来个东西正砸中怨灵后脑——是宋语抛来的铁皮酒壶。
秦祈年凌空接住,旋开盖子将烈酒全泼在怪物脸上,随即摸出火柴一划——
“哗!”
幽蓝火焰瞬间包裹了怨灵的头颅。
它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啸,疯狂拍打着头脸。秦祈年趁机翻身而起,抓起地上一截断裂的松木,用尽全力抡在它膝盖上。
“咔嚓!”
怨灵身上的冰晶终于碎裂,在它跪倒的瞬间,宋语从雪堆里冲出,将匕首狠狠刺入它右眼的蓝火中。
寂静。
怨灵僵住了,随后像融化的雪人般垮塌,最终化为一滩腥臭的黑水,渗入雪地消失无踪。只剩那枚护林员徽章躺在雪面上,锈迹斑斑。
秦祈年扶起宋语,发现她嘴唇发青:“伤哪儿了?”
“我没事……”宋语摇摇头,却突然抓住秦祈年的手腕,“学长你的手……”
秦祈年迅速将手抽回,藏到身后。那只手的皮肤上覆着一层薄冰,指节己经泛出不正常的青白色。他活动了下手指,冰晶簌簌掉落,但刺骨的寒意仍盘踞在骨髓深处。
“先回去,这里不能久待了。”他弯腰捡起护林员徽章,金属表面残留的阴冷让他眉头微皱,
回程的路上,宋语频频侧目。月光下,秦祈年右手垂在身侧,指尖滴落的水珠正从他的手上不断下落。
民宿的壁炉还闪着微弱的火星。老板娘趴在柜台上打盹,听到门响猛地抬头:“老天,你们这是……”
“摔了一跤而己,”秦祈年挡在宋语前面,滴水的手藏在阴影里,“麻烦给我们拿两条干毛巾。”
“好的,等一下。”老板娘转身便递了两条毛巾过来。
秦祈年分了一条给宋语,然后加快脚步回到二楼房间。
“嘭。”
房门关上,秦祈年径首走向洗手间。
镜中的自己脸色惨白,右手皮肤下的血管呈现出蛛网般的冰蓝色。
他拧开热水龙头,蒸汽瞬间模糊了镜面——但流到手上的热水竟在接触皮肤的瞬间凝结成冰渣,右手还有隐隐的痛感传来。
就在秦祈年皱眉之际,门外传来轻轻的叩击声。
“学长,我煮了姜茶。”宋语的声音隔着门板有些发闷,“你开下门好不好?”
秦祈年扯过毛巾裹住右手,“放在门口吧。”
沉默了几秒,门外传来陶瓷碗底与木地板摩擦的声响。
又过了片刻,脚步声渐渐远去。
他拉开一条门缝,走廊灯光下,放着个冒着热气的搪瓷杯,旁边还有个小布包。
秦祈年将东西拿回房间,展开布包一看,是几片干枯的银杏叶——学院医务室特制的祛寒药。
看来随身带着一个小学妹果然还是没错的,连他自己临行前都疏忽带一些药物了。
右手突然传来钻心的刺痛,秦祈年咬紧牙关,看到冰晶正顺着指尖向上蔓延。
他抓起银杏叶揉碎敷在手腕处,叶片接触皮肤的瞬间发出“嗤嗤”的声响,腾起带着松香味的白烟。
疼痛稍缓,但掌心仍有一团蓝火般的寒意挥之不去。
秦祈年盯着那簇在皮肤下跳动的幽光,突然想起怨灵临死前那个诡异的笑容——这东西是故意的。
窗外,第一缕晨光染白了窗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