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美玲指尖的蔻丹在遗像玻璃上划出细响,像毒蛇吐信。她转身时钻石耳钉晃过油灯,光影在顾老爷松弛的眼皮上跳成狡黠的弧:“爸,您看宇浩这几年跟着穆迪总跑项目,上个月刚把东南亚那块地谈下来 ——” 她话头顿住,玉指轻叩供桌边缘,“您名下那 3% 的股份,若肯转给宇浩,他手里的股份就能压过董事会那帮老东西,名正言顺接掌顾氏。”
顾老爷喉间发出痰鸣般的声响,枯瘦的手指抠进太师椅雕花扶手。余家盛慌忙上前续水,铜壶嘴碰着杯沿叮当作响,他弯腰时袖口扫过顾老爷手背,低声道:“老爷,宇浩少爷昨儿还去医院盯着您的进口药呢,这份心……”
“盯着我的药,还是盯着我的股份?” 顾老爷突然抬眼,浑浊瞳孔里映着陈美玲腕上的百达翡丽 —— 那表带款式和顾宇浩晃在顾航笙颈间的如出一辙。陈美玲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捂嘴轻笑:“爸您说笑了,宇浩是怕大哥忙着‘照顾’外人,顾不上家里事呢。”
她刻意加重 “外人” 二字,眼角余光瞟向蒲团上的顾航笙。后颈电子纹身的蓝光正顺着顾航笙锁骨爬向喉结,他猛地攥紧青砖缝里的裂痕,指节发白:“陈美玲,你动余晓爱试试。”
“哟,哥心疼了?” 顾宇浩踏前半步,皮鞋跟碾碎地上的香灰,“可惜啊,人家余若涵正给爷爷炖着冰糖燕窝呢,” 他故意凑近顾航笙耳畔,声音压得只有两人能闻,“哥,你猜她知道你把股份送给我,会不会觉得你这‘未婚夫’当得真窝囊?”
“你找死!” 顾航笙猛地扬手,电子纹身的蓝光在掌心聚成刺目光点。顾宇浩尖叫着后退,后腰撞在供桌角,香炉里的香灰簌簌落在顾父遗像上。陈美玲尖叫着推开顾航笙,高跟鞋踩在他背上的伤口,疼得他闷哼出声。
“反了天了!” 顾老爷气得浑身发抖,藤条从供桌下滚出来,在青砖上划出刺耳声响。余家盛慌忙按住老爷子剧烈起伏的胸口,袖管里的股权转让书滑出一角,泛黄的纸页上 “顾航笙” 的签名墨迹未干 —— 那是三天前顾宇浩在民政局用余晓爱的安全逼他按的手印。
“爸,您别气坏身子。” 陈美玲蹲到太师椅前,声线陡然放软,指尖轻轻拂过顾老爷手背上的老年斑,“您看这协议,航笙都签了字的。” 她将文件举到油灯下,钻石戒指在纸页上投出狰狞的光斑,“您就当为了顾家香火,把那 3% 转给宇浩吧,啊?”
顾老爷的视线落在 “顾航笙” 三个字上,突然想起十五年前这孩子攥着风筝线在鹅城码头跑,回头冲他笑时脸上沾着草屑。此刻蒲团上的人背脊渗出血迹,后颈蓝光如鬼火明灭,竟和他父亲临终前躺在 ICU 时,心电监护仪上跳动的绿线一个模样。
“爷爷!” 顾航笙猛地抬头,额角冷汗滴在遗像玻璃上,晕开灰渍,“别信他们!穆迪答应帮陈美玲夺权,条件是把顾氏海外事业部拆分卖掉!”
“你血口喷人!” 顾宇浩抄起供桌上的铜烛台,却被余家盛眼疾手快按住。管家的手掌覆在少年手腕上,指腹在他脉搏处轻叩三下 —— 那是和穆迪约定的信号。陈美玲见状立刻拔高声音:“爸,您听听,他为了个野种,连商业机密都敢往外抖!”
夜风突然灌进正厅,吹得檐下蛛丝剧烈摇晃。顾老爷看着陈美玲指间的钻戒,看着顾宇浩腕上的名表,看着余家盛袖管里若隐若现的手机屏幕(上面正跳出穆迪的消息),忽然觉得胸口那口气像被蛛丝缠住,怎么也喘不上来。他颤抖着伸出手,不是去接股权转让书,而是指向供桌角落 ——
那里放着个褪色的风筝骨架,是顾航笙十岁那年在鹅城大桥弄丢的那只。
“小笙……” 老爷子的声音轻得像蛛丝,“风筝线…… 断了吗?”
顾航笙猛地一震,后颈蓝光瞬间暴涨。陈美玲趁机将股权转让书塞到顾老爷手边,笔尖戳着签名处:“爸,您只要签个字,宇浩就能把风筝线捡回来 ——”
“滚。” 顾老爷突然咳出一口血沫,溅在文件上,像朵骤然绽放的红梅。他浑浊的眼死死盯着陈美玲,枯瘦的手指指向雕花木门,“带着你的…… 蛛丝…… 滚出顾家。”
正厅里死一般寂静,只有檐下蛛丝在夜风里发出细微的颤响。陈美玲脸上的笑容寸寸碎裂,顾宇浩握着烛台的手开始发抖,余家盛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手机 —— 就在这时,顾航笙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血沫的腥气,惊飞了梁上栖息的蝙蝠。
“爷爷,” 他撑着青砖站起来,后背的血浸透衬衫,在油灯下映出诡异的红,“风筝线没断。” 他腕间蓝光猛地炸开,将整份股权转让书烧成灰烬,“只是该换个人,牵着了。”
陈美玲尖叫着后退,高跟鞋撞翻了铜香炉。顾老爷看着孙儿腕间燃烧的蓝光,忽然想起许多年前在鹅城码头,这孩子也是这样,攥着断了线的风筝,却对他说:“爷爷,我能追上风。”
夜风卷着檀香和血腥气冲出老宅,檐下那根蛛丝终于承受不住重量,“啪” 地断裂,水珠坠落在青石板上,碎成无数闪着冷光的权欲泡影。
陈美玲的高跟鞋在青砖上碾出刺耳声响,蔻丹指尖狠狠剜过顾航笙烧剩的协议灰烬,带起的香灰扑了顾老爷一脸。她转身时香奈儿套装的肩线绷得要裂,钻石耳钉划破油灯光线,在墙上投出扭曲的鬼面:“顾航笙,你以为烧了纸就能护住顾氏?”
顾宇浩攥着变形的铜烛台,指节白得像要嵌进金属里。他盯着顾航笙后颈仍在发烫的电子纹身,突然咧嘴笑了,露出的牙齿在昏暗中泛着青白:“哥,等穆迪总带着律师函上门,你就知道什么叫‘心善没好报’了。”
他故意用烛台磕了磕供桌边缘,“哦对了,余若涵炖的燕窝还在灶上,你说她听见爷爷把我们赶出去,会不会吓得把糖罐打翻?”
“滚。” 顾航笙的声音冷得像檐角冰棱。电子纹身的蓝光顺着脊椎爬上后颈,在他发根处凝成细小的电光。余家盛慌忙扶住摇摇欲坠的陈美玲,袖管里的手机正震动不停 —— 穆迪的消息弹出来:“董事会紧急会议,一小时内到总部。”
“爸,您会后悔的。” 陈美玲最后剜了顾老爷一眼,转身时高跟鞋 “咔哒” 踩碎了地上的藤条。顾宇浩跟在她身后,走到雕花木门时突然回头,百达翡丽在腕间划出冷光:“爷爷,等穆迪总拿到代理权,您这老宅的药钱,可得跟我开口要了。”
夜风卷着他们的香水味灌进正厅,顾航笙看着那扇被摔得震天响的木门,后颈蓝光猛地一暗。供桌上的油灯 “噼啪” 爆出灯花,照亮顾老爷手背上凝固的血沫 —— 老爷子不知何时攥碎了手里的帕子,指缝间渗着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