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航笙！” 顾老爷的咳嗽声撕裂空气，苍老的手背青筋暴起，“刚订完婚就躲在这里胡闹什么？” 他身后的管家连忙递上保温杯，杯壁凝着的水雾在水晶灯下洇出湿痕。
顾航笙垂在身侧的手指骤然收紧，电子纹身的蓝光在袖口下明灭。他瞥见余若涵躲在余家盛身后，翡翠镯子随着她得意的晃肩动作撞出脆响，嘴角那抹胜利的弧度像极了酒店走廊里掷出檀木珠时的狠戾。
“爷爷，您身体不好……” 顾航笙的声音卡在喉咙，余光扫到老人左手腕上的心率监测仪 —— 红色数字正跳得飞快。
余家盛上前半步，皮鞋跟碾过玄关柜下的地毯边缘：“顾老先生说得是，孩子们刚定下亲事，哪能由着性子胡来？若涵，还不快跟航笙说咱们回老宅的事。”
余若涵踩着红底鞋上前，婚纱拖尾扫过顾航笙脚边时故意停顿。她抬手想挽顾航笙的手臂，却被他侧身避开。
“航笙哥哥，” 她的声音甜得发腻，指尖却狠狠掐向他西装袖口的纽扣，“爷爷特意从老宅赶来，咱们……”
“我不去。” 顾航笙的声音冷得像冰。他看见余若涵瞳孔骤缩，看见顾老爷拐杖重重顿地的同时，管家悄悄按了按西装内袋里的急救药盒。
走廊尽头的电梯指示灯突然亮起红光，余晓爱躲在主卧门后的身影在门缝里晃了晃。
“反了！” 顾老爷的咳嗽变成剧烈的喘息，监测仪发出刺耳的滴滴声。余家盛趁机扶住老人，眼神却像刀子般刮过顾航笙：“顾总，令祖父身体要紧，何必在这种小事上执拗？若涵是我余家的女儿，总不能让她受了委屈。”
顾航笙的目光掠过余若涵扬起的下巴，掠过她婚纱上溅到的香槟渍 —— 那是她踢翻酒桶时留下的。他想起半小时前在浴室，余晓爱攥着他衬衫下摆的手在发抖，想起玄关那帧歪扭的陶艺相框，突然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碎裂。
“好。” 这个字从他齿间挤出，带着金属般的冷硬。
余若涵的嘴角瞬间咧到耳根，翡翠镯子在门灯下泛着得意的绿光。
顾老爷的喘息渐渐平复，管家悄悄收回按在药盒上的手。
“这就对了。” 余家盛拍了拍顾航笙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他踉跄半步，“男人以孝为先，婚事上听长辈的总没错。” 顾航笙看着余若涵转身时故意甩动的头纱，看着她婚纱拖尾扫过沙发扶手上那件针织开衫 —— 袖口处他笨拙缝补的针脚正在灯光下微微发颤。
电梯门在身后缓缓合上时，顾航笙听见主卧传来极轻的落锁声。
余若涵靠在轿厢壁上轻笑，指尖划过顾航笙西装上的褶皱：“航笙哥哥，老宅的温泉池该放水了，你说我们……”
他猛地抬手按住电梯紧急停止键，蓝光在黑暗中暴涨。余若涵的尖叫卡在喉咙，看见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个丝绒盒子 —— 里面不是钻戒，而是枚用红绳系着的檀木平安扣。
“余若涵，” 他的声音在黑暗里像淬了冰，“你以为赢了？” 平安扣上 “岁岁平安” 的刻痕硌着他掌心，他想起余晓爱刚才在门缝里攥碎的水晶包装纸，想起她后腰那道被人推下楼梯留下的疤，“我跟你回老宅，是因为爷爷的药不能停。”
电梯重新启动的瞬间，他看见余若涵脸上的得意突然僵成惨白。走廊尽头的主卧门缝里，有微光一闪而逝，像谁落下的一滴泪。
主卧的水晶灯还亮着，将天花板上的太阳花投影晃成破碎的光斑。余晓爱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波斯地毯的绒毛搔着脚心，却挠不散她脑海里顾航笙按电梯时那道淬了冰的目光。药劲退去后的眩晕感还在，像宿醉未醒的钝痛，而更痛的是心口 —— 那里正被 “隐婚” 两个字反复碾轧。
她走到玄关柜前，指尖抚过那帧歪扭的陶艺相框。三个火柴人在暖黄的感应灯下泛着粗糙的光泽，骑在肩上的兔子头娃娃釉色剥落，露出底下土黄色的陶胎。“全家福”，多么讽刺的词。今早民政局门口，他单膝跪地说 “用一辈子还” 时，掌心的温度还残留在她指腹，此刻却变成老宅温泉池里即将放掉的冷水。
“咔哒。” 她拧开客厅落地窗的锁扣，夜风湿冷地灌进来，吹得沙发扶手上的针织开衫猎猎作响。袖口处他缝补的针脚歪歪扭扭，像几条垂死挣扎的线。余 若涵刚才尖叫着抓起这件衣服时，翡翠镯子磕在纽扣上的脆响还在耳边 —— 原来所有的温馨布置，都是他精心准备的陷阱，等着她心甘情愿跳进来，然后在顾家人面前，变成见不得光的秘密。
远处又炸开一朵烟花，金红色的碎片映在玻璃上，把她的影子劈成两半。一半是今早领证时笑得没心没肺的自己，另一半是此刻盯着水晶婚纱照发呆的女人。
照片里他红着耳根的样子多可笑，就像她现在一样可笑 —— 还在期待着西装革履的男人能打破门第之见，却忘了豪门婚约从来都是筹码，而她这枚旧筹码，不过是被他暂时藏在袖口的底牌。
“男人没什么可靠的。” 她对着玻璃上的影子低语，指尖划过照片里他无名指的婚戒。那枚戒指此刻应该正被余若涵的视线反复丈量，就像丈量着她即将入住的 “婚房”。药劲退去后，后颈被立柱撞出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混着脖颈处青紫指痕的灼烫，提醒着她今晚经历的一切并非梦境。
她转身走向梳妆台，巨大的粉色兔子玩偶怀里还抱着那本《余晓爱与顾航笙相册》。第一页是他偷拍的幼儿园照片，她蹲在沙池边给甜甜擦鼻涕，发尾沾着草屑。
“找了十五年”，他说这话时眼底的光多亮啊，可现在呢？老宅的铁门一关上，所有的时光密码都成了见不得光的证据。
抽屉被她猛地拉开，里面掉出个丝绒盒子 —— 不是他今早掏出的檀木平安扣，而是枚崭新的钻戒，戒托款式和她在财经杂志上见过的 “余若涵订婚戒指” 一模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