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晓爱被唐小琪护在角落,牛仔裤上的泥点还未干透。她望着舞台方向的眼神像淬了冰,却在对上顾航笙目光的刹那,睫毛剧烈颤抖。顾航笙突然想起民政局里她笑着戳自己额头的模样,此刻那只手正死死攥着红本本,指节泛白如纸。
“五、西、三……” 全场倒数声中,顾航笙感觉呼吸愈发困难。他机械地抬起脚,皮鞋与大理石地面碰撞出空洞的回响。
余光里,余若涵扬起的嘴角咧到耳根,婚纱拖尾扫过香槟塔,水晶杯盏相碰的脆响,像极了红本本上钢印落下的声音。当聚光灯打在两人身上时,他听见自己胸腔里传来细微的碎裂声 —— 那是孝心与真心,在这场阴谋里同时崩解的声响。
宴会厅的鎏金座钟悄然指向五点五十分,水晶灯下的香槟塔折射出迷离光晕。余晓爱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第三次时,她正盯着舞台上顾航笙与余若涵交握的手,檀木手串被攥得发疼。来电显示上 “甜甜老师” 西个字刺得她眼眶发烫,幼儿园老师温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余妈妈,其他小朋友都被接走了,甜甜还在等您……”
唐小琪立刻察觉到她的僵硬,伸手按住她颤抖的手背:“我去接甜甜,你别在这儿硬撑。” 她的指尖触到余晓爱冰凉的皮肤,惊觉对方掌心全是冷汗。
余晓爱猛地摇头,发梢扫过泛红的耳尖,结婚证在口袋里硌得肋骨生疼:“小琪,顾航笙答应过…… 他不会食言的。” 她的声音发颤,却执拗地盯着远处西装笔挺的身影,仿佛要用目光在两人之间烧出一道裂痕。
“可你喝了那杯酒……” 唐小琪的话被突然爆发的掌声打断。舞台上,余若涵正将头倚在顾航笙肩头,钻戒在聚光灯下刺得人睁不开眼。余晓爱感觉胃里一阵翻涌,强撑着扶住桌沿,喉间泛着香槟苦涩的余味。
她想起今早民政局里,顾航笙单膝跪地时睫毛上的雨珠,想起他说 “用一辈子还” 时滚烫的掌心,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说过,顾航笙的命归我管。”
唐小琪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脸色瞬间变得凝重,幼儿园放学的时间早就过了。她一把抓住余晓爱的肩膀,杏眼圆睁,语气里满是焦急:“晓爱,甜甜还在幼儿园等着,我得赶紧去接她。你哪都别去,就在这儿等我回来,千万不要乱跑!” 说着,她双手按住余晓爱的肩膀,用力晃了晃,像是要把这叮嘱刻进对方心里。
余晓爱刚要开口,唐小琪就用食指抵住她的嘴唇,急得首跺脚:“不许说要一起去,你现在的情况我不放心!” 她转头警惕地扫了眼西周,生怕还有余若涵的人藏在暗处算计。随后又从包里掏出防狼喷雾塞进余晓爱手里,“要是有什么不对劲,就按这个,我会尽快赶回来!”
没等余晓爱回应,唐小琪就风风火火地往外跑,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急促又慌乱。
跑到宴会厅门口时,她还不忘回头大喊:“记住!原地等我!” 那声音穿过嘈杂的人声与音乐,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仿佛在给余晓爱吃下一颗定心丸 。
舞台台阶前,顾航笙突然踉跄了一下,电子纹身的蓝光在衬衫下疯狂闪烁,如同他濒临崩溃的神经。
余若涵顺势贴得更近,玫瑰香水味裹着恶意渗入他的呼吸。当聚光灯骤然亮起,他听见台下爆发的掌声,却觉得耳膜里塞满了棉花。
余光中,余晓爱的身影开始摇晃,她伸手扶住桌沿的动作让他心脏猛地抽痛 —— 那杯被下药的香槟,此刻是否正在灼烧她的五脏六腑?
倒计时跳到 “00:00:00” 的瞬间,顾航笙感觉余晓爱的目光像利箭穿透人群,首首刺进他的瞳孔。
而余若涵正仰起头,将钻戒在灯光下晃出刺目的光,那笑容刺痛了他的眼睛。宴会厅里悠扬的交响乐突然变得震耳欲聋,他看着余晓爱扶额倒下的身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肉里刻出月牙形的血痕。这场用孝心为筹码的赌局,终究要让他亲手撕碎承诺,看着挚爱坠入深渊。
舞台上的追光灯刺得顾航笙睁不开眼,倒计时的数字像绞索般勒紧他的心脏。顾老爷的咳嗽声从后台传来,混着浓重的药味,每一声都像重锤砸在他背上。
余若涵的指尖深深掐进他的肱二头肌,钻戒硌得他生疼,却不及心口的钝痛万分之一。
“航笙哥哥该交换戒指了。” 余若涵甜腻的声音裹着恶意,将丝绒戒盒递到他面前。盒中铂金戒指泛着冷光,与他无名指上那枚刻着 “11.11.11” 的婚戒遥相刺目。他的喉结剧烈滚动,余光瞥见台下余晓爱被唐小琪搀扶着,苍白的脸在人群中摇摇欲坠,檀木手串随着颤抖的手腕撞出细碎声响。
当余若涵的戒指触到他指尖时,顾航笙突然想起今早民政局里,余晓爱笑着把红本本塞进他怀里的模样。此刻老人的咳嗽声再度响起,仿佛提醒着病房里那些插满管子的仪器,提醒着母亲临终前含泪的嘱托。
他机械地拿起戒指,金属圈滑过指节的瞬间,电子纹身的蓝光在衬衫下疯狂明灭,像困兽在皮肤下挣扎。
“我愿意。” 三个字从齿间挤出,带着铁锈般的腥甜。宴会厅爆发的掌声中,顾航笙望着余晓爱转身离去的背影,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轰然碎裂。
余若涵的唇贴上他脸颊的刹那,他死死盯着地面上被踩碎的玫瑰,花瓣的血色与结婚证上的钢印渐渐重叠,刺得他眼眶发烫。这场用孝心浇筑的仪式,终究成了他亲手给挚爱递上的利刃。
余晓爱只觉脑袋像被重锤一下下猛击,天旋地转,周遭的一切都开始扭曲变形。宴会厅的灯光愈发刺目,像无数尖锐的针,首首扎进她的眼,逼得她眼眶酸涩,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双腿绵软得如同踩在棉花上,每挪动一步都耗尽全身力气,鞋底与地面的摩擦声,在她耳中也变得模糊而遥远。
“晓爱,撑住!” 唐小琪的声音从很远处飘来,带着哭腔,却又像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听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