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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苏对着镜子补口红时，无名指上的婚戒空位突然泛出细微的痒。三年前摘下戒指那天，她对着浴室镜面发了十分钟呆，最终把铂金指环丢进了抽屉最深处，连带封存的还有前夫那句“我们更适合做朋友”。此刻手机屏幕映出“情感日志日更提醒”，她指尖顿了顿，在备忘录打下新标题：《当莫吉托遇上格桑花》。
“又在写新故事？”影子的马尾扫过洛苏手背，吧台暖光把闺蜜的耳钉镀成琥珀色，“周老板今天调的是‘春信’，荔枝酒打底，加了点你上次说的接骨木花香。”冰杯触到掌心时，洛苏看见周明远腕间旧表的划痕在摇酒动作中明明灭灭，像极了昨夜日志里写的“深海里的碎钻”。
“这次的读者留言说，”她故意拖长尾音，看他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想听调酒师与作家的双向暗恋。”雪克杯“当啷”撞上吧台，薄荷叶跌进酒液漾起涟漪，周明远弯腰捡勺子时，后颈的叶子胎记擦过她手背——那是上周替她摘头发上的猫毛时留下的触碰记忆。
手机在此时震动，凡的消息附了张报表截图：“第三季度读者增长数据，你的情感专栏贡献率占47%。”洛苏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想起前天加班到凌晨，他把保温杯推过来时指腹擦过她手腕的温度，像办公室空调永远24度的精准。“今晚部门聚餐，”新消息跟上，“穿那件烟粉色针织衫如何？上次客户说很衬你。”
她下意识着玻璃杯沿，想起垃圾桶里那束被揉皱的勿忘我——两周前凡送的生日礼物，花茎上还缠着他办公桌上的蓝格子领带。“明早要去医院复查胃黏膜，”她打字的手指悬在半空，最终换成，“抱歉，今晚有约了。”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周明远恰好把鸡尾酒推过来，杯口的薄荷叶沾着水珠，像他每次看她时的眼神。
“无酒精版，”他的声音低得像浸在冰块里，“上次看你喝完耳尖红得像杨梅。”洛苏抬头，撞上他瞳孔里晃动的吊灯光斑，忽然想起三年前初遇的雨夜。那时她抱着湿透的笔记本冲进酒吧，他递来的姜茶杯沿还沾着半片柠檬皮，袖口的旧表蹭过她手背时，留下道淡红的印子——后来才知道，那是为了追她遗落的笔记本，骑车摔在积水里的勋章。
“洛苏姐！”听涛小筑的声音混着风铃响，带着高原阳光的爽朗。他把帆布包往吧台一甩，掉出半块没吃完的牦牛肉干，“理塘寄来的干花到了，这次是雪兔子，跟你写的‘孤独却热烈’绝配。”古铜色指尖捏着干枯的淡紫色花束，腕间的藏银镯子撞在玻璃杯上，发出清越的响。
影子在旁边促狭地笑：“哟，我们骑行诗人又来送浪漫了？”洛苏接过花时，瞥见周明远转身擦杯子的动作格外用力，玻璃杯底与吧台碰撞出细碎的响。听涛小筑掏出手机翻相册：“看，这是在海拔五千的垭口拍的，云团低得能扯下一片当枕头。”他的拇指划过屏幕，雪山倒影里映着他晒黑的侧脸，忽然抬头看她：“下次要不要一起去纳木错？我带了双人帐篷。”
吧台后的爵士乐突然切到萨克斯独奏，洛苏盯着他睫毛投下的阴影，想起他寄来的明信片上总写着“在路上”，却从不说归期。指尖的雪兔子花瓣簌簌掉落，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混着冰块融化声，轻得像片羽毛：“等我写完新专栏吧。”
晚上十点，办公室只剩洛苏工位的台灯亮着。凡的西装外套搭在她椅背上，袖口还沾着她今早替他拍掉的猫毛——那是他第三次以“顺路喂流浪猫”为由，绕路送她上班。“数据报表需要润色，”他的手指划过她后颈碎发，“但更需要休息的是你。”保温杯里的黑糖姜茶冒着热气，杯壁凝着的水珠洇湿了她袖口，像极了周明远调酒后掌心的薄汗。
手机屏幕亮起，周明远发来张照片：吧台上的格桑花插在她送的青瓷瓶里，小熊玩偶“洛洛”脖子上系着新丝带。留言是颗薄荷糖的表情包：“给作家大人留了新配方，随时来尝。”洛苏盯着图片里暖黄的灯光，忽然想起昨夜梦见他替自己扣牛仔外套纽扣，指腹触到锁骨下方皮肤时，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在笑什么？”凡的声音突然近在耳畔，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垂，“是那个调酒师？”洛苏猛地抬头，撞上他镜片后的眸光，像突然被按了暂停键的老电影，画面里全是他替她挡酒时西装袖口的菜汤渍。“洛苏，”他的手掌覆上她手背，指腹着婚戒空位，“我们都受过伤，所以更该知道什么是合适。”
她猛地抽回手，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响。窗外春雨细密，打在玻璃上像无数只想要叩问的手。三年前离婚时，她对自己说再也不要陷入“合适”的陷阱，可此刻凡的体温透过衬衫传来，竟与记忆中前夫的拥抱如此相似——都是温吞的、稳妥的，却总让人隔着层薄雾看月亮。
凌晨三点的酒吧打烊后，洛苏坐在吧台看周明远擦杯子。他今天穿了件洗旧的白衬衫，纽扣错扣了两颗，露出与“洛洛”小熊同款的锁骨弧度。她摸出包里的雪兔子干花，插进他特意留出的青瓷瓶，忽然开口：“凡今天说，我们该试试。”
玻璃杯底的水珠滴在吧台上，发出清脆的响。周明远的动作顿住，调酒棒在指尖转出慌乱的圈，最终“扑通”掉进空杯。他转身时，洛苏看见他睫毛上沾着的星光——那是她分享会那天，他站在观众席后排，被舞台灯染碎的模样。
“那你呢？”他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薄荷，“你想试吗？”洛苏望着他腕间的旧表，想起他说过“划痕是时间的勋章”。指尖无意识地着小熊吊坠，金属温度渐渐与体温同化，她听见自己说：“我怕……怕再次把‘合适’当成爱。”
爵士乐不知何时换成了钢琴独奏，音符在沉默里织成细密的网。周明远忽然绕过吧台，从柜子深处掏出本旧笔记本。泛黄的扉页上，贴着她三年前写的便签：“今日份温暖：老板送的姜茶，和他袖口的旧表。”新的一页字迹还带着墨香：“她戴小熊吊坠时，眼睛亮得像刚摇好的莫吉托。”
“我也怕，”他的拇指抚过她手背，停在婚戒空位上，“怕你把我的喜欢，当成另一种‘温暖’。”洛苏抬头，撞见他眼底翻涌的暗潮，像暴雨前的海面。窗外的春雨突然变大，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她想起听涛小筑说过的高原天气——前一刻还阳光灿烂，下一秒就暴雪封山。
手机在此时震动，凡发来消息：“雨太大，给你叫了车，车牌号尾号9527。”洛苏盯着屏幕上的数字，想起他们第一次约会时，他选的餐厅桌号也是这个数字。“他总记得所有细节，”她对周明远说，“却从不问我喜欢加双倍薄荷叶的莫吉托。”
周明远忽然笑了，指尖替她拂去肩头的花瓣：“那要不要试试？”他倾身取酒架上的荔枝酒，古龙水混着薰衣草洗衣液的味道裹住她，“加双倍星光的那种。”洛苏听见自己心跳如鼓，看见他耳尖的红蔓延到脖颈，像极了她日志里写的“春日樱花初绽”。
吧台后的小熊“洛洛”悄悄看着他们，耳朵里的标签被风掀起，露出背面的小字：“从第一次见你，就想把星星摘给你。”窗外的雨渐渐变小，月光穿透云层，在两人交叠的影子里撒下细碎的银。洛苏忽然伸手扣住他的手腕，旧表划痕硌着掌心，却比任何珠宝都要滚烫：“这次，我想先尝一口酸涩。”
周明远的瞳孔骤然收缩，像被风吹皱的湖面。他的手掌托住她后颈，指腹着碎发，声音低得能滴出水来：“甜的部分，我包了。”当他的唇落在她额角时，洛苏听见远处传来听涛小筑的摩托车声，引擎轰鸣混着春雨滴答，在这深夜的酒吧里，织成一首关于勇气的摇篮曲。
晨光微熹时，洛苏在吧台角落写下新日志：“有人用数据丈量爱情，有人用里程定义永恒，而我在一杯错扣纽扣的莫吉托里，尝到了星光的味道。或许犹豫从来不是答案的反义词，而是心跳写给时光的情诗。”她抬头看周明远调日出鸡尾酒，橙红与金黄在杯壁流转，像极了他此刻望向她的眼神——热烈，坦诚，带着破釜沉舟的温柔。
手机震动，凡的消息停在未读状态。洛苏摸出抽屉里的铂金戒指，将它轻轻放进回收箱。窗外的樱花正簌簌落下，落在周明远的旧表上，落在青瓷瓶的雪兔子上，落在小熊吊坠的薄荷叶上。她忽然明白，有些星光注定要落在玻璃杯底，才能映照出最真实的自己。
吧台后，周明远哼着跑调的爵士乐，往新调的酒里加了第三片薄荷叶。洛苏望着他微蹙的眉头，忽然轻笑出声——原来爱情从来不是选择题，而是当你看见某个人时，心底自动响起的那首爵士乐，不管不顾，却又理所当然。
这一次，她决定不再惧怕漩涡，而是张开双臂，拥抱这场即将到来的，星光与薄荷交织的风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