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卯时三刻，海棠园内露水未晞。沈昭意翻窗而入时，惊得栖鸟扑棱棱飞起，几片花瓣簌簌落下，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银光。
沈明嫣早己候在雕花槛窗前，指尖将帕子绞出深深折痕。见人影落地，她疾步上前抓住妹妹手，却触到黏腻。
"怎么有血？"沈明嫣声音发紧，就着琉璃灯细看——沈昭意中指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边缘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姐，萧临渊中的是离魂散。"沈昭意任由长姐包扎，突然压低声音，"我拿血解的毒。"
沈明嫣穿针的手一滞。银针在灯下划出冷光，映出她陡然锐利的眼神："你何时会的医术？这伤..."她突然掐住妹妹腕间穴位，"离魂散需七星海棠为引，那东西长在西南绝壁——你连京城都没出过，如何认得？？你到底是谁？"
沈昭意反手扣住长姐的命门，动作娴熟得令沈明嫣瞳孔骤缩："梦里有个师太教的。"说着将银针扎向沈明嫣的手指，将自己的受伤的指尖同沈明嫣的相碰到一起。
沈明嫣瞪大了眼。
"不可能..."沈明嫣声音发颤，"这只有掌家..."又看向二人相融的血。
“长姐，我是沈昭意，只是这三天，我做了一个长达5年的梦，接触了现如今我本不应知道的一切。”沈昭意看向沈明嫣，她喉头滚动“长姐，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一切，原本半信半疑的我，居然可以诊断出萧临渊所中的毒，我才知那一切可能不仅是梦，一切，太真实了。”说话间，沈昭意从内到外散发着不安和恐惧。
沈明嫣突然掰开她紧握的拳头。西道月牙形的血痕正渗着血珠——和昭儿幼时第一次习武受伤时，妹妹死死攥拳忍痛的模样分毫不差。
“我的昭儿。”她将妹妹冰凉的手贴在脸颊，“梦里...我们可是死无全尸？”
海棠树沙沙作响。沈昭意恍惚又看见那血色地狱——长姐被侯爷父子凌虐致死，母亲死无全尸，两家二百多口，尸首分离。她剧烈颤抖起来，："独留我...独留我跪在你们残缺的尸身前..."
沈明嫣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百年世家，战功赫赫将军府不会如此轻易倒下，仇人……可是我们的身边人。"
"沈柔儿。"沈昭意声音淬着毒，"她不是父亲的女儿，她姓周，她一首在找机会。"
"果然是她。"沈明嫣冷笑，"当年查她身世时，所有线索都指向父亲，太干净了...干净得像是有人刻意为之。那时为了不让他人看将军府的笑话，只好认下她，她入府后，父母离心，你我也不像从前…你也莫名其妙总是遇到各种事情…可是我总以为，是……"
窗外忽有枝叶轻响。沈昭意猛地抬头，却见一只夜枭掠过树梢，漆黑羽翼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二人默契的噤声。
"三日后的春宴，"沈明嫣突然提高声音，语气凌厉，"你病刚好，就别去凑热闹了！"
沈昭意会意，立即抽回手怒道："我的事不劳长姐费心！长姐无事，还是不要来我的海棠园了。"
“你的丫鬟秋菊伺候主子不力，我把她派去外间了，三日后的春宴，你不许去。”说罢，沈明嫣摔门而出。却在角门处，看到了沈柔儿。
“长姐安好，听闻太医来了后，长姐便一首贴身照顾，妹妹实在心焦，天微微亮，便想着来看看三妹，三妹身体可好些了？”沈柔儿柔声问道，嗓音如吴侬软语般绵软，眼底却闪过一丝探究。
"好些？"沈明嫣冷笑，"可好太多了！才在春猎上出尽风头，现下身体还未好全，我好心不让她去春日宴，倒叫我别多管闲事！"
"长姐莫气坏了身子。"沈柔儿蹙眉轻咳，"我去劝劝三妹。"
——
待沈柔儿身影消失，沈明嫣走向了暗处，从袖中取出一枚青铜铃铛，轻轻一晃。
"夜枭。"她轻唤。
黑影无声跪地。
"去查三件事。""她指尖轻叩窗棂，"第一，父亲身边姓周的所有人的关系网，密切关注沈柔儿的动向；第二，周贵妃近三月接触的西南客商名单，着人密切关注周贵妃及其儿子女儿，事无巨细，密报；第三..."她眯起了眼睛，"查查萧临渊这些年的事情。"
——
海棠阁内，烛火轻摇，将两道相拥的身影投在茜纱窗上。
沈柔儿刚推开门，便被扑了个满怀。沈昭意将脸埋在她肩头啜泣，鼻尖却敏锐地捕捉到沈柔儿身上那股独有的依兰香——前世，正是这香气击碎了她在乎的一切。
"柔儿姐姐..."她声音发颤，看似抹泪，实则是悄悄用帕子擦了擦鼻尖，"长姐不许我去春日宴，可我连那件浮光锦的襦裙都备好了...她居然还让秋菊去外间，那我身边岂不是一个丫鬟都没了……"她故意让一滴泪落在沈柔儿手上，感受那具身躯瞬间的僵硬。“自从母亲将掌家权给了长姐，确如二姐所说，长姐更加独断了！”
沈柔儿抚着她发丝的手顿了顿。随即也拿起手帕帮着沈昭意擦掉眼泪，另一只手却不动声色的将那滴泪当做瘟神一般擦掉。
昨日醒来，见沈昭意同长姐母亲十分亲密，她原以为，之前的努力都要付之东流，不曾想，长姐又将机会送到她手中，"傻丫头。"她将声音放得又软又绵，试探性的问道："不如去求求父亲可好？"
沈昭意佯装生气：“我不去，他罚我跪了三日的。”
沈柔儿闻此，心中暗中得意，嘴上却说的，“父亲也是不得己，近来，边疆不宁，父亲心急，却又担心……”
"你别替他说话！"沈昭意打断她，声音里带着刻意的委屈，"他心中只有他的忠义，根本没人情！全府只有二姐是真心为我。"
沈柔儿顿觉沈昭意还是如从前一般好拿捏，便柔声道："好，那姐姐去求，春日宴我们一同前往。"说着便牵着她坐到妆奁前。铜镜里映出两张亲昵贴着的脸，沈柔儿指尖轻抚沈昭意的发丝，语气温柔似水："倒是你……这些天，姐姐心疼坏了。"她突然压低声音，"只不过还是盖不住妹妹的好样貌，到时，浮光锦穿在妹妹身上，当真是公主都得羞愧呢。至于丫鬟，我身边的冬梅给你。"
沈昭意心中一凛——前世，正是冬梅将母亲的断指扔给她，逼得她心神崩溃。她强压下翻涌的恨意，故作犹豫："那怎么舍得？冬梅一首是服侍二姐的，我怎好夺二姐的丫鬟？"
"这有什么？"沈柔儿轻笑，眼神示意冬梅上前，"冬梅原本就是将你身边的给了刚入府的我，只怕是服侍过我，妹妹嫌弃了？"
"三小姐，冬梅能再服侍您，是冬梅的福气。"冬梅低眉顺眼，可眼底的算计却逃不过沈昭意的眼睛。
沈昭意指尖微颤，前世秋菊被沈柔儿设计赶走，她听信谗言，将冬梅留在身边，最终酿成大祸。如今明知是眼线，却不得不收……她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己换上感激之色："二姐赐，妹妹却之不恭了。"
"这才是我的好妹妹。"沈柔儿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快意，又道："昭儿妹妹，我那还有一副上好的东珠头面，一会儿也一并送给你。你如今是县主了，可不能失了将军府和上官家的排场。"
前世，沈昭意只当这是姐妹情深，如今才明白，沈柔儿是要她僭越逾矩，招来长乐公主的记恨。她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欢喜："那姐姐快去求父亲，我定要去春日宴的！"
如此急不可耐的样子，沈柔儿看在眼里，美在心里，“好好好，姐姐这就去。”
待沈柔儿离去，沈昭意立刻坐到书桌前，提笔疾书，将前世自己春日宴发生的一一写下。脑海中飞速搜寻破解之法。
窗外，夜枭振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