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府正厅的檀木屏风映出晃动的烛影,姜知意跨过门槛时,绣着金线的裙摆扫过满地狼藉的喜糖。
王氏扶着雕花太师椅猛然站起,鎏金护甲撞在桌角发出刺耳声响,精心描绘的柳叶眉几乎拧成一团:“你、你怎么......”
“母亲这是说的哪里话?”姜知意轻笑出声,指尖轻抚过屏风上的缠枝莲纹,那与她嫁衣上的刺绣如出一辙。
她转身时,裴砚之懒散地倚在门框,玄色衣袍上的血迹未干,却偏生用折扇挑起王氏的下巴:
“怎么?本王的王妃回娘家,姜夫人不欢迎?”
王氏脸色骤变,扑通一声跌坐在椅子上。
姜将军握着茶盏的手剧烈颤抖,滚烫的茶水泼在官服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姜知意缓步上前,从袖中抽出那份田庄地契,纸张展开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父亲可还记得,三日前您答应过什么?”
“知意,都是一家人......”
姜将军喉结滚动,目光躲闪着女儿眼底的寒光,“你继母己经知错了,何苦......”
“知错?”姜知意突然将地契甩在桌上,震得茶盏里的茶水飞溅。
她扯开衣领,露出脖颈处未愈的掐痕,“十二岁被推下池塘时,她可曾知错?母亲临终前,她握着染血的镯子假哭时,可曾知错?”
王氏突然扑过来,抓住姜知意的手腕:“意儿,都是母亲不好!那日是我鬼迷心窍......”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姜知意皮肉,声音却带着哭腔,“你妹妹己经被送去庄子,你就饶了我们吧!”
“松开。”裴砚之的折扇重重敲在王氏手背,发出闷响。
他慢悠悠走到姜知意身边,伸手替她整理凌乱的发丝,动作亲昵得刺眼,“本王的王妃,也是你能动的?”
姜将军猛地起身,官靴踏碎地上的喜糖:“胡闹!这成何体统!”
他额角青筋暴起,却在触及裴砚之似笑非笑的眼神时,硬生生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姜知意盯着父亲涨红的脸,突然觉得荒谬至极。
她弯腰拾起地上的鎏金护甲,那上面还嵌着母亲生前最爱的东珠:“父亲若是觉得为难,”
她将护甲狠狠摔在青砖上,珍珠迸溅,“大可以把这些东西,连同姜家的命,都还给我母亲。”
裴砚之突然搂住她的腰,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低头在她耳畔低语:“再闹下去,本王的耐心可就用完了。”
他转头看向姜将军时,桃花眼里只剩冰冷的杀意,“姜大人最好想清楚,与本王作对的下场。”
厅内陷入死寂,唯有王氏压抑的抽泣声。
姜知意感受着腰间那只手的温度,突然觉得讽刺,她原以为这场替嫁是孤军奋战,却不想最锋利的刀,早己握在身边这个危险的男人手中。
姜知意正欲开口继续质问,裴砚之却突然从袖中抽出那卷泛黄的密信,在众人面前缓缓展开。
烛火映照下,"北境军粮调配"几个字迹刺得姜将军脸色瞬间煞白。
"姜大人对这玩意儿眼熟吗?"
裴砚之漫不经心地用扇骨挑起信纸,桃花眼盯着姜将军骤然紧绷的下颌,
"听说近日圣上对边疆粮草之事格外上心,若是让御史台知道..."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姜将军猛地拍案而起,震得茶盏倾倒,"这分明是有人栽赃陷害!"
姜知意盯着父亲眼底闪过的慌乱,突然冷笑出声:"父亲忘了?昨夜在您书房,我亲眼看见您与北境来使密会。"
她伸手按住裴砚之欲收信的手,指尖在"姜氏商号"的落款处轻轻,"这字迹,与母亲当年嫁妆清单上的批注如出一辙。"
王氏突然尖叫着扑向密信:"胡说!这是假的!"却被裴砚之反手甩出的银针钉住袖口,整个人狼狈地跌坐在地。
姜知意俯身捡起地上的密信,目光扫过信纸边缘细微的火燎痕迹,那是她昨夜在姜府书房偷信时,烛火不慎烧到的印记。
"王爷,这分明是小女不懂事,被奸人蒙蔽!"姜将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官帽歪斜,"看在两家联姻的份上..."
"联姻?"
裴砚之突然大笑,一脚踢翻脚边的太师椅,"姜大人是不是忘了,本王娶的是能掌家的主母,可不是藏污纳垢的罪臣之女。"
他的目光转向姜知意,嘴角勾起危险的弧度,"王妃说,这信该如何处置?"
姜知意握紧密信,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记忆中母亲临终前的惨状与眼前父亲的狼狈重叠,她突然将信举到烛火上:"既然父亲说这是假的,不如..."
"慢着!"姜将军猛地扑过来,却被裴砚之的侍卫死死按住。
火苗舔舐着信纸边缘,"姜氏"二字在火光中扭曲变形,"若王妃肯留这封信,姜家愿..."
"愿把当家主母的印信,还有母亲所有嫁妆,都物归原主。"姜知意截断他的话,看着火苗即将烧到关键内容时,才冷冷甩开信纸。
裴砚之眼疾手快,折扇一挥扑灭余火,却在碰到信纸的瞬间,指尖不着痕迹地擦过她的手背。
王氏突然指着姜知意尖叫:"老爷!她根本不是为了姜家,她是想独吞家产!"
"家产?"裴砚之弯腰捡起半焦的信纸,慢条斯理地塞进姜知意袖中,"本王的王妃,要什么没有?倒是姜夫人,"
他突然逼近,折扇挑起王氏的下巴,"听说您佛堂暗格里,还有不少好东西?"
姜府正厅陷入死寂,唯有信纸烧焦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姜知意感受着袖中发烫的密信,终于明白裴砚之为何一首留着这枚"棋子"。
他要的,从来不是简单的联姻,而是看着姜家在舆论与权力的绞杀中,彻底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