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柱大人,前方即是东京府,浅草区位于其东北方向。”小奈落在林响肩头,声音清晰地说道,“我们即将进入人类密集区域,请大人留意隐匿身份。恶鬼情报所指的核心区域,在浅草寺及周边繁华街市。”
林响望着那片由无数人类聚集而成的巨大巢穴,赤红的眼眸中光芒微凝。他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人气”如同浑浊的河流,而在某些不易察觉的角落,丝丝缕缕属于鬼的阴冷、腐朽气息,如同隐藏在水下的毒蛇,悄然潜伏。
猎鬼的舞台,从寂静的山野,转移到了人声鼎沸的都市丛林。
踏入东京浅草,一股与蝶屋乃至山林截然不同的喧嚣热浪扑面而来。
正值傍晚,华灯初上。雷门巨大的灯笼散发着柔和的红光,成为最显眼的地标。穿过雷门,便是仲见世商业街,两侧店铺林立,招牌琳琅满目:售卖人形烧、仙贝等点心的老铺飘散着的甜香;玩具店门口挂着色彩鲜艳的风车和面具;和服店、工艺品店、小吃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穿着各色和服、洋装的行人交织在一起,小贩的叫卖声、游客的谈笑声、人力车夫的吆喝声,汇成一片鼎沸的声浪。
林响换了一身不那么显眼的衣服,腰间的日轮刀也用布包裹起来,以防被执法人员看到佩刀,此时的他如同一个普通的、气质有些冷峻的年轻旅人,汇入这汹涌的人潮。
肩头的小奈早己飞上高空,在黄昏的暮色中化为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白色小点,它负责在高空尽可能的收集有关恶鬼的讯息。
林响的五感在赫灼之身的加持下早己远超常人。他站在人群中闭上双眼像一台精密而沉默的雷达,在嘈杂的信息洪流中,努力捕捉着那一丝不和谐的“杂音”——属于鬼的、阴冷、血腥、带着腐朽味道的气息。
他走过热闹的仲见世,感受着浓郁的“人气”对鬼气的天然压制和混淆。他拐入旁边稍显狭窄的小巷,这里灯光昏暗,行人稀少,空气中混杂着食物残渣、污水和廉价香水的味道。一些穿着暴露的女子在巷口招揽着生意,眼神麻木或带着算计;醉醺醺的浪人扶着墙呕吐;阴影里似乎有窃窃私语和不怀好意的目光。
在这里,鬼气似乎更容易显现。林响敏锐地捕捉到几处极其淡薄、几乎消散的残留气息,时间应该是在昨夜或前夜。它们如同幽灵般一闪而过,指向不同的方向,但都未能形成清晰的线索。目标似乎非常谨慎,懂得利用复杂的环境和人流来掩盖行踪。
林响像一个最耐心的猎手,以浅草寺为中心,一圈圈地向外辐射探查。他混迹于夜市的小吃摊前,在喧嚣中侧耳倾听是否有关于“失踪”、“奇怪人影”的只言片语;他走过灯火通明的高级料亭后巷,那里往往堆放着垃圾,气息混杂,也可能成为鬼物藏匿或袭击的场所;他甚至在夜深人静时,悄然掠过一些深宅大院或废弃仓库的屋顶,居高临下地寻找恶鬼的踪迹。
然而,连续两晚,收获甚微。浅草太大了,人口太密集了。那恶鬼如同狡猾的泥鳅,只在人海的边缘留下几不可闻的痕迹,便迅速隐没。失踪案的报告地点也相当分散,没有明确的规律可循,显然对方在刻意避免形成固定的猎食模式,以增加追踪难度。
小奈偶尔会落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向林响汇报它从高空观察到的一些可疑动向,比如深夜某条僻静街道上突然熄灭的灯火,或是某个区域短时间内聚集又散去的微弱阴气,但这些线索都过于零碎。
“大人,目标异常谨慎,反侦察能力极强。”小奈的声音通过特殊的波动首接传入林响耳中,如同低语,“它似乎深谙在人类都市生存的法则,懂得如何最大限度地利用环境隐藏自身。情报中提及的‘行踪诡秘’,确实如此。”
林响站在一处三层旧屋的屋顶,俯瞰着下方如同流动光河的夜市街景。晚风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赤红的眼眸在夜色中如同两点寒星。他没有急躁,赫灼体质赋予他超乎寻常的耐心和专注力。他知道,越是狡猾的猎物,越容易在自信中露出破绽。它需要进食,需要力量,就不可能永远完美地隐藏下去。
他在等待。等待对方下一次出手时,那稍纵即逝的、无法完全抹除的气息波动。
机会,在第三天的深夜降临。
那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浓云遮蔽了星光。浅草的热闹在午夜之后逐渐沉寂,只剩下零星几点灯火和更夫单调的梆子声。
林响并未入睡,他在靠近隅田川一处相对僻静的街区屋顶上静坐调息,如同融入夜色的一块磐石。小奈则栖息在附近更高的一处塔楼上,如同守夜的哨兵。
突然,一股极其微弱、但异常清晰的阴冷气息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瞬间被林响捕捉到!这气息带着新鲜的血腥味和一种残忍的戾气,方向来自东北方,距离此地约半里,靠近一片仓库区和几间深夜仍在营业的小酒馆的后巷。
“小奈,东北,仓库区边缘!”林响低喝,身形己如离弦之箭般弹射而出。他的动作快如鬼魅,在连绵的屋脊上无声飞掠,带起的风声微不可闻。小奈几乎在同时振翅,白色的身影在漆黑的夜空中划出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轨迹,疾速飞向目标区域。
几个呼吸间,林响己悄然落在目标区域附近一座仓库的阴影里。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混合着垃圾的腐臭和酒水的酸味,令人作呕。借着远处昏暗的路灯光芒,他看到了巷子深处的景象。
一个穿着皱巴巴西装的醉汉倒在血泊中,脖子被撕开一个巨大的豁口,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肮脏的地面。
一个矮小佝偻的身影正趴伏在尸体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吮吸和咀嚼声。
那身影穿着破烂的劳工服,皮肤是病态的灰白色,头上稀疏的毛发黏成一绺绺,十指如钩,指甲乌黑尖锐。它贪婪地吞噬着血肉,对周遭的一切似乎毫无所觉。
就是它!林响瞬间确认了目标。气息与之前残留的完全吻合,而且此刻毫不掩饰,充满了暴食后的满足与凶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