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棺椁惊魂，血瞳初开
冰冷。
粘稠的冰冷，像裹尸布一样紧紧缠绕着每一寸皮肤，渗入骨髓，冻结了血液的流动。
比冰冷更甚的，是窒息。
沉重的黑暗如同实质的铅块，死死压在口鼻之上。每一次徒劳的抽吸，都只带回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腐土腥气，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铁锈般的甜腻——
那是血。 干涸的、新鲜的、同类的血，浸透了身下粗糙的垫料。
陈默的意识在无边的混沌与撕裂的痛楚中沉浮。
破碎的记忆画面如同尖锐的冰碴，狠狠刺入脑海：
震耳欲聋的丧钟…
主家那张因急病而扭曲青紫的脸…
管家冰冷如毒蛇的宣判：
“老爷归天，尔等贱奴，生殉随侍！”…
绳索勒紧脖颈的剧痛…
被粗暴地塞进这狭小的、散发着劣质木材和桐油味道的囚笼…
泥土劈头盖脸砸落的闷响…
绝望，如同此刻灌满肺腑的泥土，沉重得让人连挣扎的念头都生不出。
前世？今生？ 混乱的记忆碎片交织冲撞，带来更深的眩晕与虚无。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在这不见天日的墓穴深处，与腐朽的尸体一同化为枯骨，就是他这卑贱奴隶注定的归宿。
意识，像风中残烛，摇曳着，即将彻底熄灭。
黑暗彻底吞噬前，只有冰冷、窒息和深入骨髓的绝望。
嗡——
就在意识沉沦的最后一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毫无征兆地从眉心深处炸开！
那感觉，如同滚烫的岩浆强行注入了冰封的河道，沿着颅骨内壁疯狂奔涌，瞬间冲散了濒死的麻木与冰冷。
最终，狠狠贯入他紧闭的双眼！
“呃啊——！”一声无声的嘶吼在他灵魂深处炸响。
剧痛！ 仿佛眼球被生生剜出，又在烈火中煅烧！
陈默整个身体在狭小的棺椁内猛烈地痉挛、弓起，额头重重撞在坚硬的棺盖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似乎惊动了棺外正在填土的人。
“妈的！什么鬼动静？还没死透？” 一个粗嘎不耐的声音隔着棺木传来，带着明显的厌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
“晦气！动作快点，埋实了！别让这脏东西再诈尸！”另一个声音催促道。
随即，填土的速度明显加快，泥土砸落的声音更加密集。
而棺内，陈默的挣扎却骤然停止了。
那贯入双目的灼热感在极致的痛苦后，倏然转为一种奇异的清凉，仿佛清冽的冰泉洗去了污垢尘埃。
他下意识地，睁开了眼。
没有光。眼前依旧是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
不，不对！
陈默的瞳孔猛地收缩。
就在他睁眼的瞬间，那无边的黑暗被强行撕裂了！
视野之中，不再是纯粹的漆黑。
无数道、无数缕、如同活物般扭曲、纠缠、流动的“气流”，充斥了整个空间！
它们大部分是令人心悸的暗红色，深浅不一，浓的如同凝固的污血，淡的则像稀释的血雾。
这些血色气流弥漫在棺椁内的每一寸空间，无孔不入，散发着浓郁的不祥与死亡的气息。
它们缠绕着他的身体，渗入他身下冰冷的泥土，甚至穿透厚重的棺木，与外界某种更庞大、更混乱的暗红气息隐隐相连。
窒息感依旧存在，冰冷的触感也未曾消失。
但这突如其来的、诡异的“视觉”，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陈默混乱的意识上，带来一种荒诞绝伦的清醒。
这是什么？幻觉？濒死的回光返照？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试图理解这超乎常理的一幕。目光所及，尽是流动的、令人不安的血色。
就在这时——
“嘎吱…嘎吱…”
头顶上方，传来铁器撬动硬木的刺耳摩擦声！
紧接着，一道微弱、浑浊的光线，如同利剑般，骤然刺破了棺椁的黑暗，也刺入了陈默这双刚刚被“点燃”的诡异眼眸！
光线来自棺盖被撬开的一道缝隙。
缝隙外，是几张模糊的人脸轮廓，正骂骂咧咧地试图重新盖紧棺盖。
陈默的目光，本能地顺着那道光线，穿透缝隙，投向棺外。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不是灰蒙蒙的天空，也不是监工们凶神恶煞的脸。
他看到的，是一片更加汹涌、更加混乱、如同血海怒涛般翻滚的暗红色气流！
它们弥漫在空气中，笼罩着整个殉葬坑，甚至向着更远处的劳役营、更远的荒野蔓延开去，无边无际，带着一种吞噬一切的狂乱气息。
这景象，比他棺内所见，更加宏大，更加恐怖！
视线下意识地聚焦在离棺椁最近、正挥舞着铁锹、骂得最凶的那个身影上。那是个穿着肮脏皮甲、满脸横肉的监工头子。
在陈默的视野里，这个监工的形象被一层层“气流”覆盖着。
他整个人的轮廓边缘，缠绕着稀薄得几乎看不见的灰白色气息，如同风中残烟，微弱飘摇。
而在这层稀薄的灰白气息之上，更浓郁、更粘稠的死灰色气流，如同跗骨之蛆，紧紧缠绕着他的脖颈和心脏部位，散发着腐朽衰败的味道。
这死灰的气息，正一点点蚕食着他那本就微弱的灰白。
一种强烈的首觉，毫无征兆地冲击着陈默的神经：
这个人，命不久矣！气运己绝，死兆缠身！
“看什么看！还没死透的脏东西！” 监工头子似乎察觉到了棺内投来的目光，那目光让他脊背莫名发凉，他恼羞成怒，猛地抬起穿着厚底皮靴的脚，狠狠朝着那道缝隙踹去！
“砰！”
棺盖在巨力下猛地一震，缝隙瞬间被泥土再次掩埋。
最后一丝光线消失，棺内重归黑暗与窒息。
但这一次，黑暗不再纯粹。
无数暗红色的、流动的、象征着混乱与不祥的气流，依旧清晰地烙印在陈默的视野里，如同地狱的纹路。
而监工头子身上那风中残烛般的灰白与浓郁的死灰，更是如同烙印，深深刻入他的脑海。
剧烈的喘息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土腥和血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带来一阵阵钝痛。
陈默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传来的刺痛感让他确认自己并非在梦中。
这不是幻觉！
这双眼睛…真的看到了“气”！看到了这弥漫天地的血色狂潮，看到了他人身上缠绕的吉凶祸福！
狂喜？不，是更深的寒意与一种被抛入未知漩涡的惊悸。
他穿越了，从殉葬的棺椁里，带着一双能窥见乱世气运的诡异血瞳。
活埋的泥土还在头顶，窒息感如影随形。
但一股更加冰冷、更加炽烈的火焰，却在他被绝望冰封的心底，悄然燃起。
活下去！
必须活下去
在这漫天血色气运的乱世里，活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