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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的风裹着桂花香撞在医院走廊的玻璃上，产房外的灯光由白转黄，又在黎明时分泛出鱼肚白。苏淮己经数不清把缴费单揉皱又展开了多少次，指腹着单据边角被汗水晕开的字迹，仿佛能借此抓住些什么。他的皮鞋底与冰冷的瓷砖反复碰撞，嗒嗒声混着走廊尽头电子钟的滴答声，在寂静的深夜里，和他剧烈的心跳声渐渐重叠成一首慌乱的进行曲。
墙上的指示牌 “手术中” 的红光刺痛着他的眼睛，每一次护士推着器械车经过，他都要猛地抬头，喉结不安地上下滚动。手机屏幕在掌心亮了又暗，相册里还停留在昨天拍的 B 超影像 —— 小小的人形蜷缩在画面里，他记得当时江思淼笑着说：“你看，宝宝在挥手呢。” 此刻回忆起那一幕，他的鼻尖突然泛起酸涩。
当产房的门终于发出轻响，护士抱着裹在淡粉色襁褓里的小生命走出来，那句 “恭喜，是个健康的小公主！” 像是冲破云层的阳光。苏淮踉跄着冲上前，消毒水的气味混着奶香扑面而来。他屏住呼吸，隔着柔软的包被，第一次看清女儿皱巴巴的小脸，那双紧闭的眼睛、翕动的小鼻子，还有偶尔的粉唇，让他喉咙发紧。温热的泪水毫无征兆地砸在包被上，他颤抖着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碰了碰女儿的掌心，立刻被那团小小的温热紧紧攥住，仿佛握住了整个世界。
消息乘着电波瞬间点燃了两个家庭的热情。内蒙草原的蒙古包里，奶奶颤巍巍地戴上老花镜，把手机举到鼻尖，浑浊的眼睛几乎要贴上屏幕。她布满皱纹的手指轻轻划过视频里小孙女的脸，嘴里不住念叨：“像淼淼小时候，这鼻子，这眼睛…… 咱们的小雏鹰终于来了。” 苏爸爸在江苏的家中急得团团转，翻出尘封的樟木箱，连夜开车取回苏淮小时候戴过的虎头帽，帽檐上褪色的金线虎头在车灯下微微晃动，仿佛也在期待着新主人。而江爸爸早己在草原上挑选出最肥的羔羊，刀刃划过羊骨的脆响里，都是对女儿和外孙女浓浓的牵挂。
江思淼虚弱地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上却闪着异样的光彩。看到苏淮抱着女儿走近，她挣扎着支起身子，发丝黏在汗湿的额头上。苏淮小心翼翼地半跪在床边，指尖轻轻点了点女儿的小肉手，声音发颤：“你看，她抓我了！” 仿佛发现了世间最奇妙的事。女儿突然张开小嘴，发出一声奶音十足的啼哭，清脆的声响让两人手忙脚乱，又忍不住相视而笑，泪花在眼眶里打转。苏淮俯身在江思淼额头上落下一吻，唇瓣触到她冰凉的皮肤，心疼得厉害：“辛苦你了，我的大英雄。”
回到家，婴儿房成了全家的宇宙中心。晨光透过印着小云朵的淡粉色窗帘，温柔地铺满整个房间。苏淮把手机铃声换成产检时录下的胎心音，每当手机震动，那规律的 “咚咚” 声便在房间里流淌，他总说这样女儿会有安全感。江思淼则将从世界各地带回的纪念品，串成了独一无二的婴儿床铃 —— 希腊的贝壳、日本的风铃、云南的银饰，每当微风拂过，铃铛轻响，仿佛在轻声诉说着爸爸妈妈的浪漫故事。
深夜的月光爬上窗台时，婴儿的啼哭是最动人的夜曲。苏淮和江思淼总爱比赛谁先冲到婴儿房，有时撞个满怀，两人慌忙捂住对方的嘴，又怕吵醒女儿，只能憋着笑，在朦胧的夜灯里，用眼神交流着无声的甜蜜。苏淮笨手笨脚地冲泡奶粉，奶液洒在围兜上；江思淼轻轻拍着女儿的背，哼着走调的摇篮曲，这样的画面成了每个夜晚最温暖的风景。
然而，育儿之路并非铺满玫瑰。某个暴雨倾盆的夜晚，女儿突然发起高烧，小脸烧得通红，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滚落，哭闹声撕心裂肺。苏淮举着温度计的手剧烈颤抖，差点将它摔在地上，他通红的眼眶里满是慌乱：“怎么办？是不是我刚才给她换尿布着凉了？” 江思淼红着眼眶给医生打电话，声音抖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握着手机的指尖泛白。两人轮流抱着女儿在客厅踱步，苏淮轻声唱着跑调的童谣，五音不全的歌声混着雨声；江思淼用温水一遍遍给女儿擦身，毛巾凉了又热，热了又凉。首到女儿烧退，在他们怀里沉沉睡去，两人才发现彼此的后背早己被汗水和雨水湿透，却依然舍不得放下怀中的小宝贝。
满月那天，草原的骏马驮着亲友们疾驰而来，哈达在风中翻涌如白云，奶酒的醇香飘散在空气中。江苏的亲戚们带来了苏淮小时候的百日照和银锁，泛黄的照片里，小小的苏淮皱着眉头，和如今怀中的女儿竟有几分相似。客厅里，蒙语的祝酒歌与吴侬软语的祝福交织，欢声笑语不断。苏淮抱着女儿，站在挂满两人旅行照片的墙前，眼眶：“宝贝，以后爸爸妈妈还要带你去看更大的世界。” 江思淼依偎在他身旁，看着怀里粉雕玉琢的小生命，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祝福，觉得人生最圆满的幸福，莫过于此。窗外，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为这温馨的画面镀上了一层永恒的金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