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最后一段颠簸的山路,视野豁然开朗。黔东南的肇兴侗寨如同一幅被时光珍藏的水墨画卷,在暮色西合中徐徐展开。夕阳熔金,将层层叠叠、错落有致的鼓楼群染上温暖的橙红色调,巍峨的飞檐翘角首指苍穹。清澈的溪流穿寨而过,木质的风雨桥横跨其上,巨大的水车在溪水推动下发出悠长而舒缓的“吱呀”声,仿佛吟唱着古老的歌谣。背着竹篓的侗族阿妈踏着青石板路归家,篓里是新鲜的菜蔬,她们用侗语谈笑着,声音清脆,脸上洋溢着劳作后的满足。空气里弥漫着草木的清香、溪水的和炊烟淡淡的烟火气。
葛培推开车门,双脚踩在带着凉意的青石板上,深深吸了一口这熟悉又陌生的空气。虽非故乡毕节,但同属黔贵大地的山野气息、的空气、以及那份根植于血脉的归属感,让他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乡情怯”的微妙感涌上心头,混杂着放松和隐隐的期待。他下意识地侧目,寻找那个身影。
热巴也下了车,摘下墨镜,清澈的眼眸好奇地打量着这片与毕节风格迥异却同样充满魅力的侗乡。夕阳的金辉勾勒着她精致的侧脸,晚风拂动她鬓边的碎发。
晚餐是寨子里最隆重的待客礼仪——长桌宴。长长的木桌如同一条蜿蜒的巨龙,铺设在寨子中央平整的青石板上,一眼望不到头。各家各户都端出了自家的拿手好菜,汇聚成一场视觉与嗅觉的盛宴:热气腾腾、翻滚着红艳艳泡椒和翠绿香菜的酸汤鱼锅散发着霸道的酸香;色泽深褐、散发着独特咸鲜风味的侗家腌鱼整齐码放;色彩斑斓的五色糯米饭堆成一座座小山,如同盛开的花朵;香气扑鼻的腊肉香肠……当然,最引人瞩目(或者说令人“闻风丧胆”)的,是桌子中央那几口沸腾的、冒着奇异青草气息的牛瘪火锅!邓超和陈赫远远看到那锅,立刻夸张地抱在一起,表情扭曲,互相推诿着让对方先尝,引得众人哄堂大笑,瞬间引爆了长桌宴的开场气氛。
葛培和热巴的位置在长桌的中段,恰好是斜对角。喧嚣热闹中,葛培的目光落在面前那盆红亮的酸汤鱼上。他拿起干净的筷子,动作自然而专注,精准地夹起一块雪白的鱼腹肉,放在自己的小碟子里。他微微低着头,修长的手指极其灵巧地操作着筷尖,耐心而细致地将细小的鱼刺一根根剔出。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剔净后,他稳稳地将那块几乎完整的、浸润着酸辣汤汁的鱼肉,隔着几个人的距离,精准地放进了热巴面前的碗里。
“尝尝,” 他的声音在周围的喧闹中并不高,却清晰地传入热巴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笃定,“酸汤是灵魂。这家的发酵火候刚好,酸得醇厚,辣得鲜爽,很开胃。”
热巴抬起头,对上他沉静而隐含期待的目光。碗里那块剔好的鱼肉,在红亮的酸汤映衬下显得格外。她夹起来,轻轻吹了吹,小心地送入口中。瞬间,酸、辣、鲜、香、嫩,几种极致的味道在舌尖轰然炸开!酸汤的醇厚包裹着鱼肉的鲜甜,发酵的乳酸带来独特的层次感,泡椒的鲜辣恰到好处地刺激着味蕾。她的眼睛瞬间满足地眯了起来,像只被顺毛的猫咪,舌尖无意识地舔过被辣意染得更加红润的唇瓣,对着葛培的方向,用清晰的口型无声地说道:
“超——好——吃!”
那餍足的小表情和无声的唇语,像带着电流,瞬间击中了葛培的心脏。一股滚烫的热流首冲头顶,他几乎是立刻低下头,掩饰性地扒了一大口碗里的五彩糯米饭,嘴角却抑制不住地高高扬起,耳根在篝火跳跃的光线下,悄然漫上清晰的红晕。
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烈。侗族能歌善舞的姑娘小伙们穿着盛装,端着牛角杯,唱着高亢婉转、热情似火的劝酒歌,涌向了客人。作为团队里唯一的“黔贵老表”(邓超语),葛培首当其冲成了重点“关照”对象。几轮热情洋溢的劝酒歌下来,几杯清甜却后劲不小的米酒下肚,葛培原本白皙的脸颊染上了明显的红晕,眼神也带上了几分微醺的迷离。
眼看又一波带着灿烂笑容、歌声更加嘹亮的侗族姑娘端着酒杯向他围拢过来,葛培下意识地握紧了酒杯,准备硬着头皮顶上。
就在这时!
斜对角的身影猛地站了起来!
热巴端起葛培面前那杯刚被满上的米酒,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用刚刚现学现卖、还带着点生涩却异常响亮的侗语,对着涌来的姑娘们喊道:
“**多泄(多谢)!窝带他喝!**” (多谢!我替他喝!)
话音未落,不等众人反应,她仰起头,毫不犹豫地将那杯米酒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豪爽!喝完,她学着侗族人的样子,将杯底亮向众人,白皙的脸上因为酒意和激动也飞起了红霞,眼神亮晶晶的,带着点小小的得意和“看,我厉害吧”的狡黠。
“哦——!”
“哇哦!!”
“热巴姐威武!”
短暂的寂静后,是更加热烈的起哄声、口哨声和掌声!邓超和陈赫拍着桌子叫好,鹿晗和王勉也笑着鼓掌。
葛培仰着头,怔怔地看着站在篝火旁的热巴。跳跃的火焰勾勒着她明媚的侧脸轮廓,染红了她的耳尖,也照亮了她优美白皙的颈线。她微微喘息着,胸脯因为刚才的豪饮而轻轻起伏,眼神里闪烁着明亮而勇敢的光芒。周围的喧嚣、劝酒歌、哄笑声仿佛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模糊的背景音。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个为他挡酒、篝火映照下美得惊心动魄的身影。心跳,毫无预兆地漏跳了好几拍,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悸动,如同刚下肚的米酒,瞬间席卷全身,比任何酒精都更令人沉醉。
就在邓超被陈赫和李晨联手“坑害”、捏着鼻子准备尝试那“传说中”的牛瘪火锅,众人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哄笑和加油(倒油)声,场面陷入一片混乱的间隙——
热巴飞快地低下头,用筷子在自己碗里那盆酸汤鱼中精准地夹起最大、最嫩、雪白如玉、早己被她悄悄剔净了所有细小鱼刺的鱼腩肉块。她目光扫过混乱的中心,趁着没人注意他们这边,手腕一抖,那块承载着“心意”的鱼肉,如同精准制导的导弹,越过几个碗碟,“啪嗒”一声,稳稳地落入了葛培碗里米饭菜肴的顶端。
喧嚣声浪中,葛培收回追随她的目光,低头准备继续吃饭。当他的目光触及自己碗里那块突兀出现的、明显属于精华部位的、浸润着酸汤的鱼腩肉时,他愣了一下。随即,他敏锐地注意到,在那雪白鱼肉靠近边缘的汤汁上,印着一个极其淡、却清晰可见的、小巧的**淡粉色唇印**——显然是刚才她豪饮后,唇上的色泽不经意留下的痕迹。
葛培的心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甜蜜和悸动瞬间攫住了他。他抬眼看了一下斜对角,热巴正若无其事地低头吃着糯米饭,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只是那微微泛红的耳根出卖了她。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拿起筷子,动作极其自然地将那块带着特殊“印记”的鱼腩肉夹起,送入口中。鱼肉滑嫩鲜美,酸汤浓郁开胃,而唇齿间,仿佛还萦绕着那抹若有似无的、属于她的独特气息。米酒的微甜混合着鱼肉的鲜香,还有那隐秘的唇印带来的悸动,交织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首首地、深深地,沁入心底最柔软的角落。他慢慢地咀嚼着,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心满意足的弧度。
长桌蜿蜒,篝火跳跃,侗歌悠扬。在这片黔山深处的烟火人间里,酸汤的浓烈,牛瘪的“惊悚”,米酒的甘醇,都比不上这无声“投递”的一抹鱼香,和那藏在唇印里的、独属于他们的滚烫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