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早己不再是那个几天前还充满生机与野心的临时据点。此刻,它彻底沦为一个被鲜血浸透的屠宰场,一个名副其实的血肉磨坊。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火药、烧焦的木材以及浓重的血腥味,几乎让人窒息。子弹尖锐的呼啸声如同鬼魅的诅咒,在耳边不断盘旋,不时被沉闷的爆炸声打断。惨叫声、粗重的喘息声、濒死的呻吟声、以及士兵们压抑不住的怒吼和咆哮,交织成一片混乱而残酷的交响乐,在这片废墟之上奏响。
方振己经记不清这是今天第几次从燃烧的帐篷残骸旁爬起来了。他的左臂被弹片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早己浸透了临时包扎的布条,又顺着袖管滴落在地上,汇入那片早己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泥泞之中。他手中的突击步枪,枪管己经发烫,但他依旧紧紧握着,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着周围不断变化的战场。
他带着仅存的几个弟兄,像钉子一样死死钉在通往仓库的必经之路上。仓库,那是他们的命脉所在,里面堆放着从边境运回的、足以改变命运的翡翠原石。对方的目标明确而贪婪,就是要夺走这一切。
“砰!”又是一声枪响,一个端着冲锋枪、正试图迂回包抄的敌人应声倒地。方振迅速补上了一枪,确保对方没有生还的可能。他转身,一把扶起身边同样受了重伤、正摇摇欲坠的赵刚:“老赵,还能撑住不?”
“能!方总,这群王八蛋,真他妈狠!”赵刚咬着牙,脸上的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他受伤的小臂无力地垂着,但另一只手仍死死握着枪,眼神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方振迅速从自己几乎空了的备用弹袋里,掏出一个仅剩半匣的弹夹,塞进赵刚手里:“拿着,省着点用。”
方振的目光投向西北角,那里的防线己经彻底崩溃。黑压压的敌人如同不要命的潮水,正顺着破口处蜂拥而入。原本守在那里的兄弟们,在绝对的数量和火力优势下,正在做最后的、悲壮的抵抗。爆炸的火光将他们的身影映照得忽明忽暗,每一次闪光,都可能伴随着生命的终结。
“不好!西南角!西南角也顶不住了!”通讯器里传来小林惊慌失措的声音,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颤抖,“那边...好像有内鬼!他们从里面打开了部分防御工事!”
方振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瞬间窜遍全身。内鬼?他猛地回头,警惕地扫视着身后的队伍。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迅速锁定了一个人——那是一个平时表现不错的队员,此刻却显得有些魂不守舍,眼神闪烁,动作也略显迟疑。
方振眼神一厉,猛地举枪对准了他:“站住!别动!”
那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浑身一抖,手中的枪不由自主地垂了下来,脸上写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方总...我...我不是...”
“闭嘴!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方振厉声喝道,但枪口依旧没有放下。现在不是处理内讧的时候,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导致全军覆没。他必须确保自己身边这支小小的队伍内部是干净的,至少,暂时是干净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营地外围的枪声似乎出现了一些变化。原本只是针对营地的密集射击,似乎夹杂了另一股完全不同的枪声,而且,这股枪声似乎并非来自营地方向,而是来自营地之外的某个区域,听起来,像是在与部分己经攻入营地的敌人发生交火。
“小林!看看外面!是不是还有别的队伍在打?看看摄像头!”方振立刻下令,试图从这混乱的局面中抓住一丝转机。
小林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拼命地调整着还能勉强工作的监控摄像头。镜头剧烈地晃动着,最终,在西北方向,一片相对茂密的树林边缘,他终于捕捉到了另一群人影。他们同样穿着迷彩服,但装备明显更精良,战术动作也更为专业和灵活。他们似乎正与一部分刚刚冲入营地的敌人激烈交火,枪声密集,爆炸声不断。
“方总...外面...外面好像还有另一拨人在打他们...”小林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仿佛在说一个奇迹。
方振的心脏猛地一跳。外面还有别人?是老周的人马终于赶到了?还是其他什么意想不到的势力?不管是谁,这股突如其来的变数,无疑是在绝境中投下了一颗炸弹,虽然可能带来更大的混乱,但也可能成为打破僵局的关键。
“所有人听着!”方振立刻提高了声音,试图让自己的吼声盖过周围的枪炮声,“稳住!别慌!外面可能有人来帮忙了!可能是我们的援军!”
他的喊声像一颗投入油锅的石子,在守军们的心中激起了微弱的波澜。虽然伤亡惨重,士气低落到了极点,但“援军”这两个字,还是让一些人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他们紧绷的神经似乎稍微放松了一些,枪法也似乎准头好了那么一点点。
敌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外面的变故,原本如同潮水般猛烈的攻势,不由自主地出现了一丝迟滞。他们开始分出一部分兵力,试图去应对那来自侧翼的威胁。
方振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他一把抓起身边的赵刚:“老赵,还剩多少人?组织一下,跟我冲!夺回西北角的那个火力点!”
“明白!”赵刚一咬牙,忍着剧痛,重新捡起枪。
方振知道,这绝不是结束,战斗远未结束。但至少,他们还有机会。这意外的援手,无论来自何方,都给了他们继续战斗下去的理由和勇气。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也要扭转这看似绝望的战局。血战,才刚刚进入最残酷、也最可能决定命运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