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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京城长街化作璀璨星河。
一辆玄色马车停在钟府门前，钟璃刚出现，车帘便从里掀开，而后墨黔从马车上下来，他有些别扭地站在一旁，头也不回地将手摊开，挡在了钟璃的必经之路上。
钟璃见状，自觉将手搭在他掌心，触到他指尖微凉的温度，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
马车内，熏香袅袅。钟璃百无聊赖地掀开车帘张望着，许久后问道“墨大人是第一次与女子同游灯会吗？”
墨黔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何以见得？”
钟璃笑道“看来传闻是真的。”
墨黔顿了顿，说道“如若传闻是真的，在下今日便不会出现了。”
“墨大人这番话的意思，难道是今日邀我同游灯会，是贪图我的美色？”钟璃放下车帘，转身看着墨黔，眼中满是笑意。
“不然呢？”
“墨大人，你装得可一点都不像。”钟璃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后，突然说道“你今日之所以会邀我，不过是出于好奇。”
好奇这几日京中的事情，为何都会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好奇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钟家二小姐，到底有何目的。
钟璃从不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哪怕她有着令无数人为之艳羡的容貌，她也依旧不信。
故而，她从一开始的目的就只有一个，勾起墨黔的好奇心，让他带着疑惑不由自主地想要接近她。
墨黔认同地点了点头，而后指尖虚点钟璃眼尾。“我觉得你什么都好，就是这眼尾的朱砂痣，实在碍眼。”
钟璃神色微顿，眸底有着一闪而过的慌乱，“只可惜这是天生的，改变不了。”
马车行至灯市，速度便彻底慢了下来，周围都是川流不息的人群，即便是墨大人的马车，也很难畅通无阻。
所谓长街十里，灯火如昼，说得或许就是今日的场景吧。
“墨大人，既然来看灯会，怎么能不买盏灯笼？”
墨黔陪着钟璃去到摊位前，他负手立于摊前，任由她挑选。
面对摊位上琳琅满目的灯笼，钟璃却一时犯了难，她寻思着像沈梦宁这般的女子，大多会喜欢什么样的灯，应当是模样可爱一些的灯吧？
念及此，她举着一盏鲤鱼灯回头，却见身旁的墨黔仍旧没有动作。
“墨大人，你的呢？”
墨黔转身看向摊前，不带任何犹豫地拿起了一盏圆灯笼。
钟璃见状，一时有些诧异。“墨大人，你为何会选这盏灯笼？”
墨黔若有所思地说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有人曾经说过，这种灯笼代表着团圆，是她最想看到的结果。”
钟璃一时有些恍然。在很多年前，她也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只是墨大人口中的那个‘她’，应当是沈梦宁吧。
“墨大人，马上就要放烟花了，不如去前面石桥看看？我听闻，待烟花升空之际，对着天空许愿，神明也许就能听见。”
“是吗？可是我不喜烟花。”墨黔忽然打断，眼底浮起一丝讽意。“你调查过我，应该也知道。”
以墨黔的手段，知道钟璃曾派人调查过他，并不奇怪。
同样，钟璃也知道，墨黔幼时寄人篱下，曾在宫中受尽冷嘲热讽，这或许便是他如今性格乖张、难以揣摩的原由。
她也知道，墨黔与其父亲关系并不好，哪怕同在朝为官，也几乎不会来往。
他从不爱出风头，也不在乎世人眼光，他不喜欢所有明亮之物，也不爱热闹。
那他…为何会邀请她来这灯会？
墨黔似是看出了钟璃眼中的疑惑，他忽然说道“但在很多年之前，我曾经见过一个人。”
那个人配得上世间所有美好的词语。
她从小便在无数人的注视中长大，却从未让任何人失望过。
她明媚、热烈又自由，她和住在皇宫里，终日被高高红墙围起来的人完全不同，但他们...但所有遇见过她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喜欢她。
夜风掠过灯市，吹得鲤鱼灯穗轻轻摇晃。钟璃望着他映在灯火中的侧脸，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或许并非如传闻那般冷漠无情。
在烟花即将升空前，街道处却突然传来了阵阵马蹄声，寻着声响望去，只瞧见一匹通体雪白的战马在人群中横冲首撞，马上男子玄色劲装未卸，腰间佩剑随着颠簸叮当作响。
沿路行人见这架势，自觉让出一条路来，但在路的尽头，却有一位白衣女子反其道而行之，缓缓走至街道中央，似是对着那男子喊着什么。
不过一眼，钟璃便认出了那白衣女子，沈梦宁。只因其有着，与自己几分相似的容貌。
钟璃对着身旁的墨黔说道“那位便是沈姑娘了吧，你...不去帮忙吗？”
“不必。”墨黔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饶有兴趣地说道“你不妨看看，来者究竟是谁？”
钟璃再次回头看去时，那白马己飞驰至沈梦宁跟前，但沈梦宁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仍旧站在街道中央，对着马上的人喊着什么。
首到这时，马上的人才发现了不远处地沈梦宁仍旧一动不动，他猛地收紧缰绳，只见白马前蹄骤然扬起，溅起一片水洼。
待白马停下，那人翻身下马的瞬间，钟璃才终于看清了来者的样貌。
是宋煜。
许多年未见，他长高了许多，褪去了当初的青涩，容貌也和当年有些不同，而这些或许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终于成为了人人敬仰的少将军。
只是年少时，总爱跟在她身后的少年，如今眉目间尽是肃杀之气，成为了能保护一方国土的大将军。
她还记得，那年灯会，她与他一同许下的愿望...
“钟璃。”墨黔突然出声唤道。
她不由自主地皱眉，她其实很讨厌这种感觉，像是被人看透了所思所想般提醒着。
她是钟璃，也只能是钟璃。
昨日种种早己是过眼云烟，就连梦境也只能是奢望。她除了继续朝前走，没有别的选择。
毕竟，她是早己经‘死过一次的人’。
远处烟花突然腾空，在钟璃和墨黔之间炸开万千金雨，也照亮宋煜转身时瞥见她的那一眼——陌生而疏离。
在烟花腾空的瞬间，钟璃对着烟花许愿。
不后悔，也不回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