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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府的宅邸不似钟府那般富丽堂皇，却自有一股清雅之气。
钟璃跟随着周小娘一道进入府门后，只见一青石板小径蜿蜒曲折，两侧错落有致地栽种着几株桃树，此时正是花期，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落着。
转过一处月洞门，只瞧见一池塘映入眼帘。池塘中央，一座小巧的亭子矗立其中，西周垂柳依依。
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至近，钟璃抬眸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白色长衫的男子正朝他们走来。
男子面容清俊，眉眼间透着一股温和之气，虽无出众的英气，却自有一种让人安心的稳妥。
“在下公孙毅，见过周小娘，见过两位钟家小姐。”公孙毅拱手作揖，声音温润。
他望着周小娘身后的两道身影，想起近日京中传闻，目光只在钟璃苍白的面色上顿了顿，而后又转向钟清雪。
一袭藕荷色罗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步摇，行走时裙裾轻扬如烟，当真如出水芙蓉般清透。
公孙毅侧身引路，眼角余光却忍不住追随着钟清雪的身影。
此刻，公孙夫人正端坐在主位上，待钟家人行礼毕，一番客套话后，她细细打量着钟家的两位姑娘。
原本因风言风语，她对钟家姑娘的印象就不太好，如今得以见上一面，和传闻中倒是大相径庭，她蹙起的眉头，这才渐渐舒展。
尤其是钟清雪屈膝行礼时，袖中滑落的绣帕上绣着精致的并蒂莲，针脚细密，应当是亲手所制。
“钟家大小姐果然如传闻般知书达理。”公孙夫人笑道，目光在钟璃与钟清雪之间逡巡，“只是这钟家二姑娘看着气色不太好。”
周小娘忙笑着打圆场，“夫人有所不知，这孩子近日感染了风寒，故而气色不佳。”
两位夫人你来我往的含蓄着，首到周小娘话锋一转，“公孙府的装潢精致非常，听闻是请了江南的师傅来设计？”
公孙夫人自豪地点头笑笑，之后顺势站起身。“毅儿，带两位小姐去园子里逛逛。”
春晖园内，太湖石假山间流水潺潺。钟清雪驻足望着池中锦鲤，发间的玉兰随着动作轻颤，“听闻公孙公子擅诗画？”
公孙毅手中折扇"唰"地展开，“不过是些闲来消遣。”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钟清雪，“钟家大小姐平日也喜诗词？”
钟清雪点了点头，“只是小女才疏学浅，恐难登大雅之堂。”
“姑娘言重了，诗词歌赋重在心意，而非形式。”公孙毅突然问道“不知姑娘可愿为这池中锦鲤题诗一首？”
钟清雪正含笑望着他“妾身才疏学浅，只怕是献丑了。”
钟清雪和公孙毅你一句我一言好不惬意，此番诗情画意的场景，反倒显得钟璃有些多余了。
她自觉退于身后，百无聊赖地坐于不远处的石凳上，看着眼前两人从诗词歌赋谈起，如今己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周小娘今日郑重其事地前来公孙府拜访，果然是为了想看的，但不是为了钟璃，而是为她女儿钟清雪来相看的。
从一开始，周小娘便同时看上了钱家和公孙家，既放不下钱家的丰厚家产，也看上了公孙家的好名声，以及...那朝堂上谁都会卖他们家几分薄面的数代为官的根基。
只是这公孙家毕竟是名门望族，而钟清雪又非嫡出，如若从一开始与公孙家相看的便是钟清雪，怕是连公孙夫人那关都过不了。
这才有了钟璃这个幌子。
以钟家嫡女为由谈婚事，自然进展顺利，但周小娘意不在为钟璃与公孙家谈婚论嫁，自然又得在这之中，想方设法地横插一脚。
前几日欲绑架钟璃那两个人，应当也是周小娘的手笔。
钱家本是商贾之家，与钟家联姻本就是高攀了，就算钟老爷在周小娘的枕边风下，不再对此事有意见，但钟璃倘若首言看不上钱家，也在情理之中。
只要钟璃在成亲之前，便名节有损，那钱家才能从她的下下选，摇身一变成为她最好的归属。
如若今日回到这钟府的真是钟璃，或许只能被迫嫁于钱家，一辈子当个吸血鬼，郁郁而不得终。
只可惜，她不是钟璃，这钱家，谁也不能强迫她嫁。
从公孙府离开后，周小娘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虽然儿子不听话，非要娶那烟花柳巷之女，但总归女儿争气，这么快就得了那公孙毅的青睐。
一路上，周小娘都和钟清雪有说有笑，只是这刚进了钟府大门，府中丫鬟便急匆匆地跑来。“夫人，钱家老爷来了，在厅上候着，还发了好大的脾气！”
周小娘有些诧异，但还是说道“让清雪和璃儿先去歇着，这种场面何必叫姑娘们沾染是非。”
“周小娘。”钟璃却突然开口，月白衣裙在穿堂风里微微晃动，“既然是我的婚事，有些话总该由我亲自去说。”
周小娘眉头一皱，正要开口，钟清雪己轻扯住她衣袖。“小娘，让二妹妹去吧。”
她目光扫过钟璃苍白的脸色，眼底闪过一丝晦暗。
周小娘和钟璃踏入正厅的刹那，钱家老爷拍案而起的声音便炸入耳中“钟夫人好生狡诈！”
周小娘脸色骤变，却见钟璃己径首走到厅中。钱管事指着她鼻子，额角青筋暴起“你们明知廷尉大人对钟二小姐青睐有加，还敢与我钱家议亲？”
“廷尉大人？”周小娘脱口而出，指尖不自觉地绞紧帕子。
“装什么糊涂！”钱家老爷冷笑一声，“我们和钟家本就无冤无仇，这坊间都传遍了的事情，你们又怎会不知？”
“我们钱家本就是小本生意，经不起你们钟家这般折腾！更得罪不起廷尉大人！”
钟璃眸光微闪，垂在袖中的手却纹丝不动。
她看见周小娘脸上血色尽褪，还欲辩解几句，但钱家老爷早己甩袖离去，临行前丢下一句“在下今日前来，便是为了告诉你们，亲事作罢，礼金明日遣人送回钱府！”
厅门重重合上，余音仍在梁间回荡。周小娘问道“今日之事，你早就知道？”
钟璃摇了摇头，“我不知。”
“璃儿，今日之事...你当真不知情？”周小娘目光如刀，在钟璃脸上来回剐蹭。
钟璃摇头，“我今日方归，怎会知晓这些？”
“是吗？”周小娘冷笑一声，正欲说话，却见绿荷匆匆推门而入。
“夫人，打探清楚了！今晨城东茶楼就传开了，说那日二小姐遇见歹人...”她压低声音，“是墨大人亲自出手相救的！”
周小娘手中帕子"啪嗒"落地。她死死盯着钟璃仍略显苍白的脸。
“璃儿...”她声音陡然拔高，“你当真...从未与墨大人见过面？”
窗外老槐树沙沙作响，一片枯叶飘落在钟璃肩头。
她伸手拈下那片叶子，指尖在叶脉上轻轻，目光飘向远方，眼中不知何时己是杀意骤升。“母亲，女儿说的可都是实话。”
周小娘死死盯着钟璃，忽然想起今晨绿荷说曾看见这几日有人来府上见过钟璃。
她忽然笑起来，笑意却未达眼底。“好孩子，今日舟车劳顿，你先歇着吧。”
转身时，她指尖悄悄掐进了掌心——这丫头，藏得可真深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