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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啊——！！！”
那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吼，是裹着血气硬生生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楚夜的身体如一张被拉至极致的骨弓，反曲成近乎折断的弧度，每一寸筋肉都在撕裂咆哮！那吞入腹中的硬物，是冰寒的壳，而此刻从中爆开的，是滚烫的岩浆！是烧红的铜汁！蛮横地冲垮了所有麻木的堤坝，在千疮百孔的躯壳里肆意奔突！
“撑住啊！给老子挺住！别他妈现在爆掉！”熬封焦躁的嘶吼在耳边盘旋，却像隔了层浓雾。楚夜的感官全被体内那场爆炸带来的剧痛与燥热吞噬。眼前是跳动的黑红色火焰，耳朵里充斥着血液冲击脑髓的轰鸣和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
断腿处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钢针穿刺搅动！新生的骨茬贪婪地、疯狂地吸收着那洪水般涌入的霸道能量，发出一种令人牙酸的“咔咔”声，像是在急速地抽条、愈合！被凝血草勉强压制的伤口瞬间崩裂，新的血水混着黑色的污秽淌出，却又在那狂暴热力的冲刷下诡异地凝住！
痛！深入骨髓、撕裂魂魄的剧痛！可在这灭顶的痛楚里，一股从未有过的、野蛮生长的力量感，正像疯长的荆棘般从骨髓深处、从断裂愈合的骨头里、从被反复撕裂又强行粘合的血肉中，倔强地探出头来！
就在这时！
“嘶——吼！” 洞外那条枯草巨蟒终于彻底失去了耐心。碗口粗的蛇躯搅动泥水，带着一股腥风轰然撞向摇摇欲坠的荆棘屏障！缠绕在豁口处的坚韧藤蔓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咔嚓”一声，整片屏障被蛮力撕开一个更大的裂口！三角形的丑陋蛇头带着冰冷嗜血的气息猛探进来，布满细碎尖牙的巨口张开，朝着刚刚完成“投喂”动作、距离最近的熬封狠狠噬咬而下！蛇涎腥臭刺鼻！
“我靠！”熬封全身鳞片瞬间炸起！根本顾不上再看楚夜，野路子本能爆发到极致！它看也不看，后腿死命一蹬旁边凸起的树根，身体像颗被踢飞的石子，险之又险地贴着蛇吻下方射了出去，方向正是楚夜所在的坑底！
啪！
它那滑溜溜的尾巴梢，极其精准地、不轻不重地抽在了楚夜高高弓起的脊背上！
“跑——！”熬封的尖啸声几乎破音！
这一下如同打开了某个泄洪的闸口！
沉浸在无边痛楚与那股狂暴力量感中、意识都有些模糊的楚夜，身体比思想更快地做出了反应！那股在体内左冲右突、无处发泄、几乎要将他撑爆的毁灭性能量，在这一瞬间找到了唯一的宣泄方向！
“吼——！！！”
一声如同困兽绝命般的嘶吼从楚夜喉咙里炸开！他猛地侧身！不再是刚才挣扎爬行的无力！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爆发力，整个身体如同装了机括的弹簧，在泥泞的地面上狠狠一弹！
嗡！
全身绷紧！皮膜之下，那刚刚被强行催生、极其微弱且不稳定的古铜色光泽瞬间流转！虽然依旧黯淡如狂风中的烛火，却是在这生死一线间，强自凝练！
砰！
他的身体几乎是横着滚翻出去！断腿被简陋的夹板固定，在狂暴力量和生死的双重刺激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剧痛被压下！速度竟比全盛时还要快上半分！
轰隆！
巨蟒的蛇吻狠狠凿在他刚待过的泥坑位置，烂泥和枯枝败叶炸得漫天飞舞！
楚夜毫不停留！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那恐怖的蛇头，身体落地瞬间，仅凭左臂和那只完好的左腿猛地发力，如同一头矫健却又断了一爪的岩豹，贴地向着一片更为深邃、乱石嶙峋的山坳深处扑窜而去！动作间毫无章法，却带着一种被逼到绝路后迸发出的、源自野性的疯狂韵律！
“跟着他！快！”熬封的尖叫响起，它也化作一道暗淡的青影，速度快得惊人，贴着楚夜翻滚腾挪的轨迹，死死跟了上去！蛇吻数次咬空，愤怒的嘶吼在洞窟般的山坳里激起恐怖的回音！
轰！轰！
身后的追咬声越来越近！枯草巨蟒庞大的身躯蛮横地撞开沿路的腐朽枯木和碍事的碎石，腥风铺天盖地！荆棘丛彻底被甩在身后，楚夜拖着一条废腿，纯粹靠着惊人的意志和体内那股越来越控制不住、随时可能炸裂的暴躁能量支撑，在一片陡峭向上的嶙峋石林中疯狂攀爬！手掌被尖锐的石棱划破，他却浑然不觉！
突然！前方地势豁然开朗！
一片巨大的山壁如同整块坍塌的石碑，堵死了去路！山壁底部，距离地面约两人高的位置，有一个被无数根粗大、虬结的深褐色古藤半掩着的——洞穴入口！
那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勉强弯腰钻入。洞内漆黑一片，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腐朽岩石和水气的冰凉死寂气息。像是某种远古巨兽空洞的眼眶，无声地凝视着这两个亡命奔逃的闯入者。
“进去！快！”熬封尖声催促，第一个扑到了洞口下方，急吼吼地用爪子去撕扯那些封门的古藤！那些藤蔓无比坚韧，布满硬刺，熬封短小的爪子撕扯起来异常费力，发出“嘣嘣”的闷响！
楚夜紧随而至！他抬头看了一眼那幽深的洞口，又猛地回头——
那条枯草巨蟒己经追到石林边缘！冰冷的竖瞳锁定目标，蛇躯高高扬起，积蓄着致命扑击的力量！
没有选择了！
“让开！”楚夜发出一声沙哑的厉喝！身体不退反进，拖着那条沉重的断腿，借着向上的冲势狠狠蹬在一块微微凸起的岩石上，整个人腾空跃起！
他竟主动迎向巨蟒蓄势待发扑来的方向！
“找死啊！”熬封吓得差点松开了抓着的藤蔓！
就在蟒头如攻城锤般砸落的瞬间，楚夜眼中闪过一丝极度冷静的狠辣！他猛地一个极其别扭的拧身侧翻——动作笨拙、毫无美感，却是在无数次生死边缘挣扎出的最简洁、最有效的本能反应！
咔嚓！
粗壮的蛇吻擦着他的后背砸在岩壁上！碎石乱飞！楚夜感觉自己的脊椎骨都仿佛要被震碎！
噗！
就是现在！他借着那巨大的反震之力，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般向斜下方弹去！左臂准确地勾住了一根垂挂下来的、较为坚韧的古藤！
同时，右掌紧握成拳！
这一次，没有章法！没有技巧！纯粹是在体内那股失控能量驱动下的、源于血脉深处的搏命一击！
全身的力量——被水灵淤积晶强行催发、几乎撕裂他的肌肉筋骨之力；那短暂凝练又被多次冲散的铜皮气血之力；以及那被挖掉灵根、丢入死地的所有恐惧、愤怒、不甘凝成的绝望求生之力！
尽数汇聚于这只流淌着鲜血的拳头上！皮肤下的微光瞬间暴涨至极致！不再是微黯的铜色，竟泛出一层浓郁如血、却又带着金属寒芒的——深红！
轰！
拳头带着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恶风，并非砸向巨蟒庞大的头颅（那是找死），而是极其精准、凶狠地，狠狠砸在了巨蟒刚刚撞击岩壁后、有些偏移重心而暴露在楚夜视野中的蛇颈下方一片相对柔软的白色鳞片上！
那里没有厚硬的骨质鳞甲保护！
噗嗤！
沉闷如击败革！鳞片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夹杂着骨头断裂的细碎声响！
“嘶嗷——！”
巨蟒猝然遭到重创，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痛嘶！庞大的蛇躯因剧痛和失衡猛地蜷曲翻滚！蛇头疯狂甩动，血盆大口胡乱开合！腥臭的蛇血如同小瀑布般从它颈下的伤口狂喷而出！
楚夜也被这反作用力震得手臂瞬间脱臼般剧痛，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但他死死咬着牙，借着反冲之力，身体凌空一个翻转，用还能动的左臂和那条好腿猛地一蹬洞壁，整个人炮弹般砸向下方那个正疯狂撕扯藤蔓的熬封！
“接住！”
“我艹！”熬封惊叫着，下意识张开爪子。
砰！
一人一龙滚成一团，狠狠撞进那个被撕开小半的古藤遮蔽的洞口，骨碌碌滚进了洞穴深处浓稠的黑暗里！
“吼——！！”
洞外，重创的枯草巨蟒在血腥味的刺激下发狂般翻滚冲撞，巨大身躯拍打着洞口岩壁，碎石如雨落下！震耳欲聋！但它似乎对洞穴深处散发出的那股阴冷死寂气息有着本能的恐惧和忌惮，只是在洞口狂怒地冲击、嘶鸣，巨大的躯体一次次狠狠撞击洞口边缘的岩石，发出沉闷的轰鸣，无数碎石簌簌落下，却终究不敢真正闯入一步。
洞穴内，死寂与黑暗粘稠如实体。
“咳咳……咳咳咳……”楚夜蜷缩在冰冷的碎石地面上，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着脏腑撕裂般的疼痛和浓郁的血腥气。水灵淤积晶狂暴的热力尚未消退，在重创巨蟒后仿佛耗尽了大部分能量，此刻转化为更加汹涌的撕裂感和空虚感，在体内疯狂冲撞反噬。骨头愈合的麻痒和无处不在的剧痛交织，皮肤下那短暂的血色微光早己消散无踪，只剩下滚烫和一片深色的淤痕。
意识在痛苦的深渊和劫后余生的眩晕间沉浮。他能感觉到自己撞在了更深处冰冷的石壁上，而另一团温热的、带着鳞片粗糙触感的东西——显然是熬封，就砸在他旁边，正发出一连串“哎哟哎哟”的痛呼和咒骂。
“嘶……我的老腰……尾巴……碎了碎了……”熬封龇牙咧嘴地呻吟着，挣扎着从楚夜身边爬起来，一边用爪子揉着被撞得生疼的背脊，一边惊魂未定地探头望向洞口方向。
洞口被那些坚韧的古藤重新垂挂下来，遮挡了大半光线，只留下些许缝隙。枯草巨蟒那扭曲翻滚的庞大影子还在洞口若隐若现，狂暴的撞击声和痛苦的嘶鸣如同雷霆闷在石室里，震得整个洞穴都在嗡嗡作响。大块小块的碎石和泥土不停地从上方掉落。
“吓死龙了……”熬封拍拍胸脯，长长舒了口气，才转身去查看楚夜的状况，“喂！死了没？”
光线昏暗中，只能看到楚夜蜷缩成团的模糊轮廓，以及空气中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楚夜粗重、带着破风箱杂音的喘息。地上似乎还有一滩更深的湿痕。
“啧……真悬啊……”熬封凑近了些，暗金色的竖瞳在昏暗中勉强视物。它看到楚夜那条被简单固定的断腿，裤管几乎被血水湿透，夹板歪斜，那根固定用、楚夜身上扯下的破烂布条被血浸透后绷得很紧。
熬封伸出爪子，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楚夜的肩头。指尖传来的温度滚烫得吓人。
“妈的，水灵淤积晶的药力还没过去，又被那傻大个震得不轻，骨头不知道断了多少根……”熬封嘀咕着，爪子在破烂的袍子上摸索，“算你命大……老哥我好人做到底……”
它嘟囔着，用爪子小心地将那根浸透血、快要勒进皮肉的布条解开，露出血肉模糊的断腿伤口。然后，它从那些它之前采来的、己经被压烂得只剩下一小半的凝血草渣子里，挑出些相对完整的残枝败叶。它嫌弃地皱着鼻子，自己先放嘴里嚼巴嚼巴几口，才吐出来，带着自己的唾液和植物碎屑，极其粗糙地涂抹在楚夜那条断腿狰狞翻卷的伤口上。
“嘶……”楚夜身体猛地一颤，即使在昏迷中也发出一声痛苦的抽气。
“忍着点！死不了！”熬封不耐地嘟囔着，动作却还算仔细，把那些糊糊尽量按实。
做完这一切，熬封似乎也耗尽了力气，一屁股坐在楚夜旁边的碎石地上。它警惕地盯着洞口的动静，听着外面那头大家伙还在疯狂但徒劳地撞击。首到那撞击声终于渐渐弱了下去，变为痛苦而愤怒的嘶嘶声，最后伴随着沉重的摩擦拖曳声渐渐远去，洞穴里才算真正安静下来。
“呼……”熬封这才彻底放松下来，大大地喘了口气。紧张感散去，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席卷了它。它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感觉全身骨头都快散架了。
“水灵淤积晶……亏大了……老子一口都没尝到……”它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沾着血泥的爪子，暗金瞳子里是深深的心痛，随即又看了看昏迷中气息依旧微弱的楚夜，“不过……这小子……够狠……”
它嘀咕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皮开始打架。太累了，从被黑岩巨爪毒蜥追杀，到捡到楚夜这累赘，再到水里夺食死里逃生，刚才又是极限奔逃……折腾得够呛。
熬封蜷缩起身体，把尾巴绕过来当抱枕垫在脑袋下，很快就在楚夜粗重的喘息声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两个时辰。
楚夜在一种极其复杂的状态中艰难地恢复了一丝意识。他感觉自己像是在熔炉和冰窟之间反复横跳。体内狂暴的热力正在缓慢平复，但水灵淤积晶那霸道的药力催发所带来的副作用才刚刚开始显现。每一个细胞都在呻吟，骨头断裂处的愈合正带来蚁行般的麻痒和闷痛。左臂脱臼般的感觉和肩背被蟒吻风压撕裂的伤口更是火辣辣地疼。
最让他心悸的，是那种感觉——力量！不同于以往引动灵根时的涓涓暖流，这股源自骨髓、源于血肉被强行压榨淬炼后生出的力量感，极其原始、极其蛮横，如同蛰伏的凶兽，虽然因为伤势和消耗暂时蛰伏，却清晰可辨！
他尝试着极其轻微地活动了一下之前被巨蟒反震而剧痛的手臂。能动！虽然依旧痛楚难当，但绝不是骨头断裂或者彻底毁掉的样子。只是用力过度后的酸软和拉伤。
还有腿……那条几乎被踩断的腿……
楚夜心念微动，极其小心地，用意念去感知那条被简陋夹板和凝血草糊住的断腿。
嘶！
一股针扎般的刺痛传来！但紧接着，那股刺痛之下，却隐藏着一种极其坚韧的、骨骼正在强行粘合生长的顽强生命力！他甚至能隐约“感觉”到腿骨断裂处，有新生的、比以往更致密坚硬的骨质正在缓慢形成！
这不是幻觉！那水灵淤积晶，虽然过程恐怖，差点让他爆体而亡，却实实在在地……替他打碎了、重塑了这条腿骨！强行推过了铜皮那一关的关键门槛！虽然代价巨大！
一种劫后余生的强烈悸动和一种野草般疯长的复仇火焰，在楚夜胸腔里熊熊燃烧！
就在他心神激荡之际，一股极其压抑的、带着狂喜的磨牙声在死寂的洞穴里响起。
“咯嘣嘣……咯嘣嘣……”
楚夜心头一跳，立刻收敛心神，屏住呼吸，微微睁开眼睛。
借着洞外藤蔓缝隙透入的、如同薄纱般的惨淡光线，他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离他不到三尺的地方，是依旧蜷缩成一团、鼾声轻微的熬封。但吸引楚夜目光的，却是熬封身下——它刚才昏睡时无意中压扁、蹭掉了大量碎石苔藓的地面。
那里……不是天然的石纹！
被蹭掉覆盖物的岩石表面，显露出一些深深浅浅的痕迹。
像是……手指硬生生刻上去的！
线条极其粗犷、潦草、凌乱！没有丝毫规律美感，只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绝望和歇斯底里！
有歪歪扭扭、如同小孩涂鸦的火堆；有歪倒在火堆旁、姿势扭曲的小人；有凌乱的交叉线条，像是栅栏或者牢笼；有无数密密麻麻、如同爬虫般的点状刻痕……
越靠近洞穴深处光线越暗的石壁角落，刻痕越发密集！越发疯狂！线条如同扭曲的毒蛇缠绕在一起，构成了一些更加难以辨识、却隐隐散发着邪异气息的图案。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暗红色的、早己干涸渗入石髓的斑驳痕迹，像是……凝固的血！
压抑！狂乱！癫狂！绝望！
这片逼仄的地下洞穴，绝不像一个偶然形成的避难所。那些被掩埋的刻痕，像一个曾经被封禁于此的囚徒，用血肉和疯狂，在这冰冷的石头上留下的挣扎印记！即便跨越了不知多少岁月，那些凌乱癫狂的线条里沉淀的负面情绪，依旧如同实质的毒气般丝丝缕缕地渗入楚夜的感知，让他浑身发冷，头皮阵阵发麻。
这里，究竟囚禁过什么？而他们现在，闯进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就在楚夜心神被那些诡异的刻痕牢牢攫住之时，洞穴更深处，那片完全被黑暗吞噬的角落边缘，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一股难以察觉的、极其阴冷的微风，无声无息地从黑暗深处悄然拂出，带着淡淡的、如同古墓深处才有的泥土和水腥气，轻轻扫过了楚夜汗湿的额角。
楚夜全身的汗毛瞬间炸立！
